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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粉面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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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麟轻轻抚摸着丽蓉肩上长长的秀发,两眼茫然望着天际,似自语又似对丽蓉说:「我曾对天发誓,我要杀尽迫害蒙头老前辈的恶人,如果我不能实践誓言,天定不会容我的。」

丽蓉又复抬起头来,轻声问:「你杀的人,个个都是残害你那位老前辈的恶人吗?」天麟沉默了,他似乎在想,这三天来,究竟杀了些什么人?

冰雪聪明的林丽蓉,似乎已看透了天麟的心,她两眼望着天麟色凝重的俊面,缓缓地说:「西岳双星、驼背鬼钩、狂蜂头陀、四勇士、悟色、悟凡,今夜的玄清真人,几乎剑透前胸的黄袍老道……」

林丽蓉轻轻搂着天麟,说得极柔和,极平静,似乎生怕触怒了天麟。她看到天麟面色逐渐苍白,额角已渗出了汗水,她感到天麟的身躯微微发抖,逐渐激烈。她心里非常欣尉,觉得天麟终于被感动了,于是继续柔声说:「弟弟,两天三夜来,死在你手下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这些人中,除了粉面人魔,有哪几个是残害你那位老前辈的人?」

天麟剑眉一竖,冷哼一声,忿然说:「我杀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徒。」

丽蓉微微一愕,低声问:「弟弟,这些人中,你自信没有杀错一人?」

「哼,我想没有。」

「黄袍老道了悟,如非金刀老英雄喝阻呢?」卫天麟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没话说了。

林丽蓉轻轻一叹,说:「弟弟,嫉恶如仇,除恶务尽,是偏激的做法……」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立即问:「姊姊,像静安寺的悟色、悟凡、以及乘人之危,恩将仇报的狂蜂头陀和鬼钩,这些人又该如何?」

丽蓉毫不犹豫地说:「巨恶元凶,十恶不赦之徒,当然应该剷除。」

「但……姊姊,你可知杀人有时是迫不得已?」

「唉,弟弟,姊姊只希望你竭力避免狂怒,加强镇定功夫,姊姊就放心了。」

丽蓉说着一顿,又问:「弟弟,娟妹妹呢?」

「她和师母可能回终南山去了。」

丽蓉哀怨地一叹,说:「弟弟,我不怨你,我知道你们相识比我早,我只怨自己命苦……」

卫天麟未待丽蓉说完,立即毅然说:「姊姊放心,我不会辜负你。」林丽蓉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显示着内心无比淒凉。卫天麟看了心中很难过,立即肃容朗声说:「姊姊,我卫天麟如对姊姊负心……」

林丽蓉倏伸玉手,疾将天麟的口掩住,凤目含泪,微摇螓首,颤声说:「弟弟,不要发誓,那会害了你。」说着一顿,又轻轻一叹,说:「弟弟,我必须尽快赶回衡山紫盖蜂,这些天没回去,师父不知该是如何地焦急。我现在不能陪你西去,希望你一路保重,我禀明师父后,会立即西上找你。」说着,轻轻推开天麟,泪,再度簌簌地滚下来。

天麟轻握丽蓉的玉手,色黯然地问:「姊姊,你现在就走吗?」

丽蓉微点螓首,一脸幽怨关切地说:「弟弟,凡事小心,你先走,姊姊会尽快赶上你。」说着,撤出玉手,转身向前走去。

天麟颤声轻呼:「姊姊保重,我会记住你的话。」

丽蓉又回头深情依依地望了天麟一眼,然后,翠袖微拂,衣袂飘飘,身形如流水般,向着远处一片竹林飘去。天麟呆呆地望着丽蓉的背影,他的眼模糊了。他举袖拭去眼中的泪水,丽蓉纤纤的背影,已消失在濛濛的薄雾中。

天麟转身失走到矮树前,伸手一摸那件黑衣和面具,已被夜风吹乾了。拿出绫包匆匆束好,仰首一看夜空,灰白如银,疏星数点,天快亮了。于是,认准方向,尽展轻功,身形如烟,迳向山区以外驰去。

太阳刚刚升起,天麟已达山麓。官道上,冷冷清清,尚无行人,但天麟为免惊世骇俗,争取时间,仍远离官道,在原野上飞驰。朝阳艳丽,给大地洒上一片金红,照着天麟隐隐发亮的身影,宛如一道拂晓流星,在葱郁碧绿的茂林田野间划过。

天麟仅在中途一个小镇上略进酒食,继续越野前进。日落西山,晚霞似火。一座雄伟的大城,已遥遥在望。天麟心中一阵欣喜,立即绕上官道,大步疾进,直奔安化城门。进入城内,已是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了。街道宽大,商店林立,华灯罗布,行人接踵,好不热闹。

天麟无心观看街景,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顾右盼。他信步走进一家酒楼,人声嘈杂,座无虚席。天麟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战,面色倏然骤变。全楼近百酒客,俱都眼露惶恐,面显紧张,比手划脚,口沫横飞,题材谈的俱是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

天麟凝细听,全楼几个较高的声音说:「啊,好厉害,他的腾龙剑,较之十六年前,大为凌厉,一挥之下,头飞臂断,鲜血四溅……」

「……腾龙剑客这次重现江湖,必给武林带来一场莫大浩劫……」

「……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必然杀人……」

叭,拍桌子的声音。天麟侧目一看,是一个满面通红,已有八分醉意的大汉,右手仍抚在桌面上。只见大汉红眼一瞪,一晃脑袋,对同桌一个秃头汉子,高声说:「秃子,真想不到,三天杀了十几名高手的恐怖人物疤面人,竟是昔年威震武林的腾龙剑客卫振清。」

秃子豆眼一扫左右,低声说:「霸王庄今天戒备森严,劲装配刀,个个色紧张,老庄主愁眉苦脸,整日不出书房。」

秃子说着,显得特别谨慎,竟将嘴附在大汉的耳上,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大汉翻着一双红眼,色凝重,连连点头。天麟看得心中一动,心说,这霸王庄的老庄主,莫非与父亲有什么过节?心念间,蓦闻临街一桌上,发出一声嘻笑,说:「腾龙剑客天生情种,他怎忍心让锋利无比的腾龙剑,刺进那女魔头的酥胸,哈哈……」接着,是一片哈哈大笑。

天麟俊面一红,头也不抬,转身急步走下酒楼,他心里悔恨交集,心中不停地狂喊,为什么不杀了她,当时为什么不杀了她。他忿忿地一连走了几家酒楼茶肆,俱是人声鼎沸,高谈阔论着腾龙剑客重现江湖,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即是腾龙剑客的事。整个安化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显得风雨飘摇,一片混乱。

天麟心中焦躁不安,怒火渐升,想不到他下山仅短短的三天,便震撼了整个武林,带来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震惊。最后,走进一家较大酒楼,酒客更盛,除了大谈疤面人,竟无一人猜拳行令。天麟在楼的一角,找了一张小桌,随意要了一些酒菜,闷声独酌。

他心里越想越气,他确没想到在一般无聊酒客的口中,疤面人被形容成一个手起剑落人头飞的残酷人物,并给人们带来无限的秘恐怖。卫天麟不禁握拳轻击桌面,忿然冷哼一声,轻轻自语说:「哼,疤面人还有更惊人,更恐怖的事给你们看,你们等着吧。」

就在他自语刚落的时候,急步走过来一个酒保,色慌张,满面堆笑,向着天麟一躬身,笑着说:「爷,您老别生气,非常抱歉,让您老委屈在这个角里。」

天麟一定,顿觉自己失态露形,于是,微微一笑,说:「没什么,没什么,此处很好。」说着,游目一看,见无别人注意,又轻声问:「小二哥,去霸王庄如何走法?」

酒保一听,立即连连躬身,说:「出西关大约六里,在一片广大茂林中,便是霸王庄。」说着,转首一看全楼,并说:「他们庄上,每天有人在此喝酒。」

天麟慌了,立用手中折扇,一碰酒保,急声说;「不要招呼他们。」

酒保转身,歉然一笑,说:「爷,不巧得很,今天全楼竟无霸王庄上的人。」

天麟微微一笑,说:「明天我自会前去。」说着一顿,轻摇手中折扇,又问:「小二哥,老庄主也常来此楼饮酒吗?」

酒保不解地问:「您老问得是回风掌老爷子?」天麟极自然地点点头。

酒保满气地说:「他老人家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这时,远处已在高声呼唤酒保,酒保一躬身走了。天麟酒罢,付资下楼,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倒身床上心绪万端,思潮起伏。他想得太多了,愈想愈乱。最后,他决定今夜前往一探霸王庄。 三更梆响,夜深人静,一道宽大黑影,宛如一朵乌云,在栉比的房面上,直向西关掠去。安化城头,警卫森严,守城官兵,林立城上,俱都盔甲鲜明,手持长矛,闪闪发亮。每隔数丈,高悬一盏如斗红灯,城墙内外照耀如同白昼,俨然大敌当前,势如兵临城下。

宽大黑影来至西关,飞身纵上一座高楼,一长身形,腾空数丈,继而双袖一抖,两脚一垫,再升两丈。在空中一挺腰身,双臂平伸,头下脚上,恰似巨鸟归林,直向城外掠空扑去。一阵风声,划空而过,城上官兵,俱都循声仰首,茫然望着夜空。这时,宽大黑影,已飞越城头,飘落在护城河的对岸。

蓦闻城头有人高呼:「大家快看,飞贼……」宽大黑影,冷哼一声,双目如电,回头一看。

城头暴起一片惊啊之声,官兵们似乎在如昼的灯光下看到一张丑面孔,并有不少官兵连声高呼:「疤面人……疤面人……」疤面人衣袖微拂,身形如烟,直向正西电掣驰去。

城上官兵,高举红灯,摇晃不定,并暴起一片震天呐喊。接着,远近几座村庄上,传来此起彼落的惊急犬吠声。疤面人味狂驰,眨眼工夫,前面已现出一片黑压压的茂林。来至近前,林内漆黑,风吹枝动,叶声沙沙。

疤面人屏息前驰,尽量减轻衣袂飘风的声音。穿过一段树林,便见前面林隙间透过一片光亮,隐约传来一阵扑扑沙沙的声音。疤面人来至林的尽头,眼睛顿时一亮。前面一座庞大庄院,距离林端尽头,尚有二三十丈,巨木为墙,高约数丈。

墙头装满了两刃钢叉,闪闪发光,锋利无比,形势险恶,没有精湛轻功的人,休想越墙而入。墙内每隔数丈,置有一只松油火把,熊熊火焰,迎风高燃,发出了扑扑沙沙的响声。墙上钢叉被火把照得红光发亮,宛如血染,令人看来望之却步,端的是名符其实的霸王庄。

疤面人看了,一阵踌躇,心中只生闷气,因为,他也不知如何通过这段火把通明的距离,进入这座庞大庄院。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屑的冷笑。疤面人大吃一惊,转身一看。一声尖叫,人影闪动,一道白色身形,慌急暴退两丈。

疤面人不禁一愕,两丈外立着的,竟是一个朱唇玉面,细眉大眼,丰秀逸,背插长剑的白衫少年。白衫少年玉面苍白,色紧张,呛的一声,翻腕拔出背后长剑。于是,用剑一指疤面人,厉声问道:「你你……你是谁?」声音清脆,微带颤抖。

疤面人嘿嘿一阵冷笑,阴沉沉地说:「我是谁?你还用问……」

疤面人的话声未落,白衫少年一声厉叱:「好狂妄的丑鬼。」厉叱声中,左手扣剑,飘身而前,右手闪电劈出一掌。一道威力大的掌风,疾向疤面人袭来。

疤面人在未明了真相前,当然不愿突施杀手,尤其对方,长得风流俊秀,年龄又与自己相仿,更无伤害对方之心。于是,右袖一挥,立有一股柔和潜力,迎了过去。岂知,白衫少年击出的掌风,有刚有柔,劲力迴旋,刚劲已被逼回,柔劲滚滚卷来。疤面人大吃一惊,身形一闪,横飘三丈。

白衫少年一声清叱:「想跑吗?」话声未落,振腕吐剑,一招「暴蟒吐信」,剑如白练,气势如虹,直奔疤面人的前胸刺到。

疤面人冷哼一声,身形闪动,飘至白衫少年身后,右掌出手如电,疾拍白衫少年的后脑。倏然,一声苍劲暴喝,骤在身侧响起。紧接着,三点寒芒,挟着尖锐刺耳的破风声,闪电射至疤面人的面门。疤面人无心要伤白衫少年,乘势一顿身形,双肩微晃,三点寒芒,擦面飞过。

就在这时,身前两丈之处,已多了一位皓首红面,寿眉垂颊,身穿黄袍的慈祥老人。疤面人刚刚立稳身形,黄袍老人双目冷电一闪,面现惊喜之色,欢呼一声,说:「振清弟,你果然来了,今夜正好助愚兄一臂之力。」说着,银髯颤动,老泪泉涌,急步向疤面人走来,疤面人傻了。

黄袍老人对着持剑发愣的白衫少年,急声说:「冰儿,快过来拜见你的卫叔叔。」说着,又对疤面人感慨万千地说;「振清弟,这是小女杜冰,你我分别,转眼就是一十八年,你看,冰儿都这么大了。」

杜冰粉面绯红,一阵羞涩,因身着长衫,不便敛衽行礼,只好躬身一揖到地,并清脆地娇声说:「卫叔叔,冰儿给您见礼。」疤面人急忙还礼,举措慌乱,手心冒汗。

黄袍老人由于过度兴奋,已忽略了疤面人的呆滞慌乱,继续说:「振清弟,今日正午,此间城内便风传你仗剑重历江湖的事,说得惨厉可怖,动魄惊心,我知道你近日必来看老哥哥,不想,你来得如此快。」

扑通,疤面人跪下,眼含痛泪,浑身微抖。呆了,黄袍老人和白衫少年,俱被疤面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疤面人流泪颤声说:「杜伯伯,我是天麟,我是卫振清的唯一儿子。」

黄袍老人惊哦一声,倏退半步,双目如电,一扫林内,伸手扣住疤面人的左腕,轻喝一声:「快走。」喝声中,一黄一黑两道宽大人影,身形捷逾闪电,疾向庄内扑去。就在这时,数声长啸,划破夜空,遥遥传来。啸声淒厉,入耳惊心,逐渐向着庄院飞来。

黄袍老人全身一战,大袖一抖,疾对并肩飞驰的疤面人,急声说:「麟儿,他们来了。」说着,两人同时立坠身形,骤然落在地上。

疤面人眼射寒电,面罩杀机,傲然问:「杜伯伯,来人是谁?」

黄袍老人色略显焦急地说:「俱是昔年有头有脸的黑道人物,说出你也不知。」

疤面人冷哼一声,极其轻蔑地说:「哼,有名人物更好,我正要找他们。」说着,双掌击地,身形腾空而起,双袖向后一拂,一缕黑烟,掠上林端,踏着树梢,电射而去。

接着,夜空陡起一声淒厉刺耳,令人惊心的怪啸,声震原野,直上苍穹。远处传来的几声长啸,立被淹没了。身着白衫的杜冰姑娘听了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再想到那张满脸大疤的丑面孔,全身冷战连连,玉齿直打哆嗦。

黄袍老人一定,疾声说:「冰儿,我们快追……」话声未落,不由分说,拉着冰姑娘,纵身飞上林顶。举目一看,夜色茫茫,寒星点点,只有嗡嗡不绝飘荡空中不散的啸声,哪里还有疤面人的踪影?黄袍老人不敢怠慢,拉着爱女,踏枝向前飞去。

片刻,来至一片极大的荒废墓地,残坟断碑,破棺横陈,枯草盈尺,遍地白骨。几株畸形老松,孤立墓地,夜风吹动,轻摇慢曳,倍增淒凉恐怖。黄袍老人和杜冰,一入墓地,便看到十数丈外一片乱坟中,立着数道人影,疤面人立身其中,傲然发着令人战粟惊心的狂笑。

蓦闻疤面人倏敛狂笑,不屑地说:「卫某多年未历江湖,昔年事物早已不复记忆,你们几人是些什么东西,还是自报大名吧。」

人影闪处,一声暴喝:「腾龙剑客,掌下游魂,还敢有胆在此卖狂……」但见一股狂飙,夹着枯草砾砂,直向疤面人身前卷去。

疤面人纵声一笑,厉喝一声:「杂毛去吧。」砰然一响,闷哼一声,沙石激射中,一道瘦长人影,踉踉跄跄后退数步。

黄袍老人一拉爱女杜冰,急声说:「冰儿,快,他们对掌了。」话声未落,身形如电,一个起落,已至几人面前。黄袍老人一看,被疤面人掌力击退的瘦长人影,竟是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正待再看其余几人。

一声尖锐厉喝:「回风掌,还我徒儿的命来。」厉喝声中,一道灰影,疾伸双臂,十指箕张,闪电抓向黄袍老人回风掌杜维雄的前胸。

回风掌杜维雄一声冷笑,跨步闪身,翻腕正待劈出。一声怒叱,人影闪动,疤面人的右手,已扣在一个白发盈额,面貌干削,一身灰衣老婆婆的脉门上。灰衣婆婆两只鸡眼一瞪,寒光暴射,厉声问:「腾龙剑客,你要怎样?」

疤面人仰天一阵狂笑.傲然说:「今夜有卫某在此,任何人不得猖狂。」说着,右手轻轻一抖。蹬蹬蹬,灰衣婆婆,身形踉跄,一连退后数个大步。

红影一闪,风声飒然,一声暴喝:「卫振清,十八年后的今天,再尝尝我硃砂掌的厉害。」

疤面人心中一动,杀机陡起,一声狂笑,厉声说:「十八年后的今天,就是你朱大海的忌辰。」说话之间,闪电转身,右臂一圈,运足十成功力,向着身后飞扑而来的红袍老人猛力劈出一掌。一声鬼嗥似的惊心惨叫,随着一道横飞的红影,直向五丈以外射去。

一声暴喝,一声怒吼,一个短小老叟,一个胖大和尚,两道如烟身影,疾向横飞的硃砂掌扑去。哗啦一声,硃砂掌的身体,已跌在一具腐棺上,只击得朽木四射,白骨横飞。短小老叟、胖大和尚,刚刚纵至棺旁。硃砂掌狂叫一声,倏然挺身跃起。哇,一口鲜血,疾射八尺,身形一晃,仰面又栽进棺里。

蓦地,一声尖锐惊叫,发自杜冰之口。众人转过一看,只见如幻道人,手持一柄锋利匕首,一声不响,已扑至疤面人的身后。疤面人一声狂笑,身形一闪,已至如幻背后,一声厉喝,出手如电,右掌已拍向对方的后脑。叭,一声淒厉惨叫,脑浆四射,骨盖横飞,平素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身形一个踉跄,仆身裁倒地上。

顿时,全场寂静,邪雀无声,几个黑道顶尖高手,俱都被疤面人这种绝快身手,出掌毙人的狠劲惊呆了。回风掌杜老英雄寿眉紧蹙,色凝重,似乎对这位故友后人的出手之狠,嫉恶之甚,看得不禁暗暗惊心。白衫飘飘、横剑而立的杜冰姑娘,粉面微白,樱口轻张,芳心中觉得卫叔叔的这个儿子,丑得出,狠得吓人。

灰衣婆婆老脸苍白,浑身直抖,一双鸡眼怨毒地盯着疤面人,在她认为,这个昔年威震武林的人物,心肠之狠,较他们川中七煞尤有过之。四煞硃砂掌首先被疤面人震飞,六煞如幻道长接着被疤面人击毙。五煞,胖大和尚聋哑僧,浓眉竖立,环眼圆睁,手横日月铲,跃跃欲扑。三煞矮小老人五毒叟,面现狰狞、鼠须颤动,似乎正在衡量双方情势,不敢再妄自动手。

疤面人看了三人这种怯态,不禁傲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继而不屑地朗声说:「你们这些自诩有名的顶尖高手,有本事不怕死的尽管来,卫某无不奉陪,否则,还是尽快滚吧。」

一声虎吼,五煞聋哑僧疾舞手中日月铲,幻起如山光影,挟着呼呼风声,直向疤面人滚滚罩来。一声娇叱,寒芒暴涨,杜冰姑娘振腕挥剑,划起万点银星,势如狂风骤雨,直向聋哑僧迎去。一声怒喝:「贱婢找死。」喝声中,三煞五毒叟身形如烟,双掌翻飞,横击杜冰姑娘。

回风掌纵声一笑,朗声说:「五毒叟,老夫来会你。」

回风掌的话声未落,一声惊心厉叫:「杜维雄,老娘与你拼了罢。」厉叫声中,灰衣婆婆情如狂,伸着两臂,十指箕张,向着杜老英雄左肋抓来。

这时,疤面人早已闪身进入聋哑僧的如山铲影中。冰姑娘疾舞长剑,尽展精华,勉力抵住五毒叟。灰衣婆婆,如疯如狂,厉叱连声,出手如电,挟着凌厉哧哧指风,尽捡老英雄死穴下手。老英雄白发苍苍,银髯飘飘,飞舞双袖,劲气激荡,竟与灰衣婆婆战了个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刹那间,这片久绝人迹的墓地上,寒光闪闪,人影纵横,劲气激荡,狂飙陡增,暴叱怒喝,此起彼落。蓦地,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紧接着,两道灰影,捷愈闪电,势如飘风,直向这片乱坟飞驰而来。灰衣婆婆,厉叱声,精大振,招式顿显凌厉。

一声清越龙吟,光芒大盛,接着是一声慑人心的剑啸,疤面人已挥舞起锋利无匹的腾龙薄剑。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娇呼,杜冰姑娘右手弃剑,翻身栽倒地上。回风掌看了,心如刀割,立集毕生功力,连环劈出四掌,但,灰衣婆婆心存拚命,死缠不放,步步紧逼,老英雄竟在疏之际,反被灰衣婆婆占去先机。五毒叟一声狂笑,揉身上步,飞起一腿,踢向杜冰姑娘的小腹。

疤面人一声暴喝:「老贼找死……」喝声未毕,人到剑到,气贯剑身,光芒暴涨,直点五毒叟的前膝。五毒叟大吃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横飘三丈。疤面人一声厉喝:「老贼纳命来……」来字尚未出口,身形已至近前,手中的软剑,迎空一挥,唰的一声,向着五毒叟连肩带臂闪电抽下。

五毒叟暴退身形,尚未立稳,一道耀眼光华,已至头上,只吓得嗥叫一声,魂飞天外。一声虎吼,聋哑僧飞扑面来,一抡手中的日月铲,幻起一片光影,挟着刺耳惊风,已扫至疤面人的后腰。疤面人冷冷一笑,劈向五毒叟的剑势不变,身形腾空跃起,右手软剑顺势一绕。剑光过处,五毒叟一声惨叫,皓首离肩而飞,鲜血喷射如注。

疤面人心急救人,杀机已起,身在空中,一式「天降寒龙」剑化一道刺目寒电,经天而降。喳,鹅卵粗的日月铲应声而断,耀眼光华,丝毫未停,继续下泻。聋哑僧一见,只吓得魂飞魄散,心慌手乱,张口发出一声令人悚然,入耳惊心的淒厉狂嗥。狂嗥未毕,银虹已至,鲜血飞溅,五脏齐出,聋哑僧由秃顶至腿间,立被劈为两片。

疤面人满身满脸,尽染血渍,身影一闪,已至冰姑娘身前。剑尖微触地面,轻轻一送,尽没土中。疤面人蹲下身来,定睛一看,只见杜冰双眸紧闭,全身微抖,人已昏迷不醒。疤面人毫无疗伤经验,心中慌乱,焦急万分,只知道运功右掌,按在巨阙穴上,这时早忘了杜冰是个女儿身。于是,立即功贯右臂,力透掌心,右掌急按杜冰的前胸。右掌触处,鼓鼓膨膨,丰满软酥,极富弹性。疤面人顿时大惊,立时想起,惊叫一声,暴退五尺。

杜老英雄心切爱女安危,激战之中,仍不时游目看顾,一见情形,立即大喝:「武林儿女,仗剑江湖,岂可尽拘世俗小节,麟儿不必犹疑,尽快给你冰妹疗伤。」回风掌话声未落,已被灰衣婆婆一轮疾攻,逼退数步,于是,立即暴喝一声,双掌翻飞,疾抢先机。

疤面人不敢怠慢,再度运功右臂,力透掌心,右掌轻抚杜冰姑娘的两座玉峰之间,一股阳和热流,应手发出。杜冰姑娘翻身栽倒,是被五毒叟腥臭难闻的掌风薰昏了,只觉四肢乏力,无法立足,但她心里却依然清醒。疤面人初抚酥胸,令她心急如焚,继而想到疤面人的丑相狠劲,恨不得一掌将他击毙。如今,听到父亲的喝声,她沉默了。

她觉到疤面人的右掌,轻抚两乳之间,滚滚热流源源输入体内。心一清,立即复原。她微睁秀目,看到一幅满面血渍,惨厉无比的丑面孔。秀目中,晶莹的泪珠,缓缓流至耳鬓。她觉得命运竟是如此之苦,注定了她要嫁给这个丑的疤面人,但她宁愿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也不愿要如此噁心的丈夫。

杜冰姑娘越想越气,恨得银牙几乎咬碎,于是,微一用力,翻身滚了开去。疤面人心头一震,不禁微微一愕。就在这时,衣袂风响,人影闪动,人声暴喝,一股巨大无匹,势如山崩的狂飙,已至疤面人的身后。疤面人大吃一惊,伸臂抱起杜冰,身形一闪,横飘三丈。

转首定睛一看,身后偷袭之人,竟是一个马脸白眉,三角眼,猴儿腮,一身黑布长衫的老人。黑衫老人身侧,尚立着一个满头白发,矮如冬瓜,鹰鼻尖嘴,身穿葛布大褂子的丑怪婆婆。两人四目,精光电射,一脸忿怒色,怨毒地望着疤面人。

疤面人不禁怒火倏起,厉声说:「乘人不备,暗施杀手,真是卑鄙无耻,像你这种人,也自诩是有头有脸人物。」说着,将杜冰姑娘放立地上,急步向马脸老人走来。

马脸老人并不回答,嘿嘿一阵冷笑,也急步向疤面人逼来。蓦地,两人目光,同时盯在地上腾龙剑的剑柄上。一声暴喝,两人疾向地上的腾龙剑扑去,同时,双方四掌,闪电推出。轰隆一声大响,沙石四射,枯草纷飞。劲风激荡中,人影晃动,蹬蹬连声,两人各自震退数个大步。

马脸老人强忍胸间浮动气血,身形一闪,「沙」的一声,薄剑已到手中。疤面人暴喝一声,身形闪电疾扑。马脸老人一声狂笑,翻腕连挥三剑。唰唰唰,光芒暴涨,寒气森森,千百银锋,直向疤面人罩来。疤面人深知自己的薄剑厉害,一声暴喝,闪身暴退五丈。

马脸老人一看手中薄剑,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看来高兴至极。这时,蓦见尖嘴老婆婆对着回风掌打斗正烈的灰衣婆婆,大喝一声,说:「老妹子回来。」灰衣婆婆闻声一连劈出六掌,逼退回风掌杜维雄,纵身跃出圈外,闪身掠至尖嘴婆婆的身边。

杜老英雄关心爱女伤势,灰衣婆婆如此一走,正是求之不得。于是,大袖一拂,掠身已至杜冰身侧,虽看到爱女横剑而立,毒伤已经复原,但仍关切地问:「冰儿,你的伤势如何?」杜冰一见老英雄,立即依在爹爹怀里,抬头望了满身血渍的疤面人一眼,泪珠倏然滚了下来。

杜老英雄深知女儿心意,不禁一阵黯然,伸出右手,轻轻抚着爱女的香肩,默默不发一言。再看疤面人,剑眉竖立,面罩杀机,两眼望着马脸老人手中的薄剑,冷电闪闪,忿怒至极。杜老英雄大吃一惊,不知疤面人的软剑怎会到了大煞黑手阎罗的手里。于是,立即沉声警告说:「麟儿,这老贼便是川中七煞的老大黑手阎罗,同来的老婆婆,是七煞中最狠毒的飞天夜叉,麟儿,你要格外小心了。」这声音,充满了焦急,叮嘱和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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