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与你比试!”一声清甜从众弟子中传出,只见一少女挤出那人群,“不知这样是否公平?”
赵尽欢一抬头,见那女子年纪轻轻、身材娇小,眉宇间英气与稚气混作一团,没有戴什么珠钗步摇,只是梳了个利落的马尾,最为普通的弟子服饰在她身上穿出几分绫罗锦绣的质感,而后她横剑胸前,脆声道:“在下殷岚,特来请教。”
在她身后,那书生模样的弟子小声道:“师妹师妹,不要冲动。”殷岚却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赵尽欢。
靠……来真的啊。
“不妥不妥。我的功夫可不在这舞刀弄剑上……”话还没说完,殷岚大喝一声“看招”便抽剑向前,对着赵尽欢就是一砍。如银河落九天,赵尽欢只觉一股蓬勃杀气从天而降,他立马从座椅上直接滚到地下。
殷岚扑了个空,却是把那实木座椅劈成两半,看得赵尽欢新惊胆寒。她见赵尽欢缩在地上,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手中的剑正在犹豫是否要趁人之危。
却发觉赵尽欢的目光有些不对,好像是落在自已的……靴子上?
只见他目光如炬,口中喃喃道:“妹妹的脚底我定是要挠上一挠的。”他本就是大殿中的目光焦点,此话一出,大家自然都听见了。
赵尽欢看见那靴面动了动,又听得殷岚怒道:“无耻狂徒!”那股杀气再次从天而降,一招“东山月出”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好在东山剑法并不灵巧,也好在殷岚正在气头上,手中没了准星,赵尽欢再度一滚,那利剑便深深嵌入了身边的木板中。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尤其是那大长老,一张大手把桌面拍得快要散架,他笑了好一阵才说道:“赵楼主的狗爬功倒是练得出入化,佩服佩服。”
忽而听得那书生模样的弟子朗声道:“此等恶棍,挑衅宗门,定不能让其好过。师父,徒儿提议,先将其关入牢房,再做定夺。”
“好!”大长老一听就来了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东山剑宗是什么地方?来人,把这俩押入牢房!”
殷志源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长老……扣押朝廷使臣可是重罪,何况外面还驻扎着一支铭卫营……”
“铭卫营的将领尚且如此,我看那些士兵也是一丘之貉。何况这两人在我们手里,谅他们也不敢妄动。”
……
“人都走了,起来吧。”赵尽欢对身旁仍在装死的魏明说,“魏将军啊魏将军,亏我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
“嗯?”魏明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咦,我们怎么在蹲大牢了?”
见魏明满眼都写着“别提了别提了”,赵尽欢也只好放他一马,转而说道:“无妨,小事。我估计啊,他们会来看咱两次,第一次是来骂我们的,第二次是来放我们的。”
“放我们?赵大人,你不会也以为我们还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山下吧?”魏明笑道。
这牢房自然没有地龙这种豪华设施,更是连茅草都舍不得铺一点。对于一个江湖门派而言,牢房这种东西无非就是来惩罚仇家的。然而仇家并非满天飞,何况这种名门正派,也不太会得罪人,故而这牢房不荒废就已经不错了。
“他们觉得有就足够了。”赵尽欢冷得打了个哆嗦,又如之前在马车上那样,把自已裹成一团,道:“不过魏将军,你真是陛下的禁军将领?”
“是啊。”魏明苦笑道,“不过禁军有那么多支,每支都设有上将军和将军,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更何况先在还被派出来……”
忽而听见外面有锁链解开的乒呤乓啷声,而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在廊道内回响,赵尽欢立马不畏严寒,正襟危坐道:“这不,骂我们来了。”
殷岚披着一件大氅走来,鹅绒在领口围了一圈,衬着雪白的肌肤,她见赵尽欢时,本想把肚子里打好草稿的一番嘲讽尽数倒出去,却被赵尽欢抢了个先:“姑娘如此担新我,竟在风雪天孤身前往,令鄙人好生感动。”
“呸,你这个登徒子。”这一下却把她的腹稿通通打散,殷岚脸上的稚气让她骂起人来也极为可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过奖过奖,姑娘这双靴里的小脚的确令鄙人垂涎。”说着,眼睛又十分刻意地落在靴子上。
殷岚连忙后退两步,想将靴子掩在长裙之下,一张脸已然羞红,本想骂他,却又幼稚地较起了真:“你……你难道会透视不成?”
“嘿嘿。”赵尽欢向后一趟,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我赵尽欢一生阅足无数,自有经验。”
“哼,阅足……还无数!你这……你这淫魔,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殷岚越骂,反而把自已弄得越羞涩,于是转身便想离开。
“殷姑娘留步。”赵尽欢喊道,“何不与我打个赌,若是能在你走出牢房前被我听到了笑声,便护送我一路去江南,如何?”
殷岚觉得他一定是冻傻了,自已身处囹圄,还去江南?更别说……“好生荒唐,骂你仍不解气,何故要笑?”
“好,那就说定啦。”赵尽欢说着,忽而眼睛绕过殷岚,直盯其身后。殷岚被他这样的眼盯得发毛,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急忙提剑回头,却是什么也没有。
便在她提剑转身时,赵尽欢捻起一枚石子,打在其笑腰穴上。
殷岚只觉腰间一痒,一股无形的力量如蛆虫般在她腰间钻着,又像一只灵巧的纤手,抚弄着她腰间的经脉。她琼鼻一皱,恶狠狠地瞪了赵尽欢一眼,拔腿就跑。
“大人。”魏明疑惑道,“这是……”
“这便是欲仙术,最基础的那种。”赵尽欢重新缩成一团,听见那段急促的脚步声,又向铁栅外大喊道,“喂,跑得越快就越痒哦。”
“还有这功效!”魏明道。
赵尽欢奸笑着,小声说:“骗她的。”
殷岚立马慢下脚步,忽而又觉得自已是在示弱,但又不敢轻易逞能。她一直在师兄们的簇拥下长大,哪里被挠过痒痒?此时贸然受痒,更是没有一点经验,好在自幼习武的定力使得她不至于迅速败下阵来。
她越走越慢,一手拿着佩剑,一手捂着腰间,眼睛一直盯着远处飘着大雪的出口,和自己嘴里喘出的白气。眼下好似有一根手指不停戳着她的笑腰穴,戳得她腰间一阵痉挛。她捂着侧腰的手甚至开始掐着腰上的软肉,可那股力量已经扎根经脉,早已不是简单的皮肉之苦。
殷岚啊殷岚,你难道连一点痒痒都忍耐不住,要让那登徒子看你笑话吗?
她一咬银牙,大步迈前,心中不断用赵尽欢的丑恶行径激励着自己,将那怨恨化作耐力。可越是想起赵尽欢,那句越快越痒的话语便如魔咒般催生着痒感。
她心中想着走快些,脚下却越走越慢,痒感使她身体酥软,连迈出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于是,在已经能切身感受到门外的簌簌寒风时,她已无力向前,只得立在原地。
腰间痒感仍未停歇,她不自觉地想要蜷缩起来,进而慢慢弯腰蹲下,以剑拄地。她的眉头绞作一团,急促的呼吸不断在紧咬的齿间穿梭,凉气让她牙齿发酸,而眼睑微抬,看着前方不及一丈的出口,那份光亮却是让她无力触及。就像山下的世界一样,是无法亲临的远方。
殷岚唇齿间发出几声微弱的嘤咛,她自我安慰着,这外面风声这么大,稍微哼哼几声应该不会被听见。谁知开了这个口便无法停下,闷哼声在不经意间愈来愈大,直到远处传来那登徒子的声音:“我听见啦——别忍了,笑吧——”
偏不!
她在内心宣誓着,嘤咛之中却夹杂几分委屈的哭腔,眼睛也用力得闭着,再看不见那出口。殊不知这一闭眼,腰间的痒感便可更加细微地被感受到,她拄着剑的手不住发颤,不多时便晃动不堪,那剑像一个偏偏倒倒的陀螺。
倏尔,剑尖一滑,殷岚失去平衡,身子向斜前方一歪,此时她已无暇忍耐痒感,银铃般的轻笑骤然现世,回荡在并不悠长的廊道内。她尽力捂着嘴巴,单薄的手掌仍然关不住笑声这头洪水猛兽。
羞耻感成为她最后的动力,殷岚一跃而出,逃离了牢房,便毫无顾忌地在雪里打着滚,嘴里尽情大笑。
殊不知,在那覆满雪的树梢间……
“师妹为何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
“诶诶,出来了出来了!唉,师妹真是明艳动人……”
“不对啊……师妹这是在干什么呢?”
“打……打滚?好像还在笑?该不会是抽风了吧……”
……
牢房里的赵尽欢当然听不见那些偷窥者的对话,他只是眯着眼,不断回味着那如昙花一现的轻笑。
看来此行又多了个护卫,还是个美人,这一路上必然不寂寞咯。
可……如何上路呢?
他靠着身旁冰寒的铁栅,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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