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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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游】
异方的旅客在他能够望见到了大泽边缘那些层迭翻复的浪涌的时候决定停止。「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暮春的桑林在他的身后弥漫出非常强烈的甜腻的气味。
丰收的桑葚从高树上丛生的枝条中间,像大雨一样洒落下来的样子令人恍惚,大雨是深红色的,满地成熟的果子败露出的内容放荡而且通俗,他在穿行过那些天地之间弥漫着的艳丽和蓬勃的时候预知到了它们的腐烂。
他在丰收的时候总是厌烦直至憎恶丰收。
虽然他知道他的确仍然会厚颜无耻地享用这些丰收。
从一处异方前往另外许多异方的漫长漂流是一锅煮成了半生的熟米饭,再也没法挽救。
他想,对于一个终生的漂流者而言,能够挽救他的厌烦的肯定只能是那个终点了。
但是凡人不能够预先知道终点。
而在那之前他所经历并且以为自己的确知道的所有相遇、相交、和离别,也可能都是些赝品,或者梦。
因为它们永远都不能再一次返回来证明它们自己。
有很多他曾经知晓、熟悉、以及喜爱的事后来全都没有了。
他养过的狗肯定都已经死掉了。
他吃掉了他自己养大的小鸡。
在他快意恩仇的年轻时代,他的意思是说当他横眉竖目,满脸粉刺,前往街头巷尾游荡着寻衅滋事的时候,那一柄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陨铁锻打的刀如今已经不知所踪。
战士丢失了他的刀通常会是一个委婉的说法,他在理性地计算过打架斗殴的损益概率之后,便将那件愚蠢的劳什子丢弃在潮湿的屋角里,听任它尽可能快地生锈。
他现在很像是一处所有证据都已经灭失了的犯案现场。
他和他认识的十六岁的女孩虽然还有可能会在街巷或者集市中偶尔地互相遇见,但是她的确永远没有再一次带着十六岁回来。
所以行于当行,止于不可不止。
他想,一个知晓巫的成熟女人选择在那些喧嚣的桑林以外更远的荒芜滩涂上制造一些遇见,的确是一种更加中庸和平衡的事。
大泽的广阔和淡漠平衡了集聚的人众之间太过拥挤的欢喜和憎恨。
漂流变得徊徨了。
相比那些大树所拥有的,更加地具有扩张指向的枝繁叶茂,很多半水生的绿植是一些像水仙那样生有窄长的叶片和细茎,开放白色花朵的淡漠的徊徨。
安静的大龙趴伏在一些淡漠的草丛中间,他们总是将那种全身披复着厚重的鳞甲,生有一副阔吻、四只利爪和一条粗长尾巴的水生的爬行巨兽叫做龙,并且坚定地相信它会在大风和大雨中飞到天上去。
有一些女人声称她们可以和龙一起那样做。
也许她们是认真的。
这一天的晚上没有风雨,而深红色的桑葚正在成熟。
赤身裸体的巫斜身倚坐在龙的侧肋前边看他。
女人问,为什么你想要看到我被折磨的样子呢?为什么你想要看到我被折磨的样子呢。
女人可能在笑。
她说,而且你相信女人的心里会喜欢?在那些收获桑葚的白天和晚上许多人的心里应该都会很喜欢。
定居在大泽沿岸的许多部族按照他们各自继承于先祖的传统方法,辛勤,同时也是技艺娴熟地经营了自己的生活。
广大的湿地平原上分布着耕种稻米和采集芡实的居民村落,那里的人们也会借助着村边桑树的叶子喂养蚕虫,缫丝织布。
有一个王带领着他的将军和战士居住在围绕有水道和堤坝的大良城中,他们在城中建造了很多使用又粗又高的立柱支撑起来的,面积宽广的大房子。
良城也是一处住有很多能工巧匠的地方。
所有骑牛或者乘船去向王城的人都会在他们的路程前方看到蒸腾上升着的滚滚烟雾,那就是城中制作铜鼎和铜钺,还有陶瓮陶碗的部族人民正在辛勤地劳作,他们在城中建造了很多炼化铜石和烤干陶土用的大熔炉,燃烧的烟火经久不息。
匠人的工作包含了破坏和创造,总是需要火力帮助,延烧的大火可以激烈而且平等地摧毁一切丑恶,珍贵和美丽的事,使人可以在空白之地创造出另外更多的丑恶,珍贵和美丽。
自古以来在山林和水泽之间的广大平原上遂行巫事的女人们一直居住在湖滨。
沿湖的部族人民信任巫女们所拥有的祛除病痛的能力,他们在遭遇到伤病的时候请求巫女帮助自己痊愈。
部族人民也会请求巫女为他们占算在未来时间中可能会遭遇到的吉利,或者是凶险的事,女人们理解那些前后相继的时间,她们甚至可能参与操纵了时间。
那样的猜测其实是有证明的,当一个赤裸的巫紧靠在身边抚摸我们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当她离开以后时间就很缓慢了。
谙熟于巫事的女人记忆了太阳在不同季节里走过的不同道路,她们通过竖立在石盘上的一支标杆所投射出的影子理解太阳的想法,太阳的想法对于一切农作的播种和收获都非常重要,巫女负责传达这些太阳的意见。
巫女们经常会在月夜的湖滨聚集到一起,曼声地歌唱出她们所知道的每一颗星星的名字。
沿湖人民在过去的许多年中的确经历到了各种各样的灾难,争斗,以及最终赢得胜利的荣光,那些杀死过最大的猛兽和最多敌人的英雄的名字,在女巫的歌中和星星联系在一起。
英雄的尸骸已经和他们杀死的敌人,还有相互爱过的姑娘一起腐烂,但是他们的名字可以被编制成带有节奏和韵脚的谣曲在夜中的水前歌唱,一个被巫们见证并且歌唱的英雄才是一个能够被人知道的英雄,被歌唱过的爱变成了所有人的爱。
女巫可能操纵了我们的记忆,她们甚至可能操纵了我们的判断力,使我们几乎就要相信,过去发生的那些杀戮和相爱也许的确值得。
文艺的巫者通过他们编制的,韵律巧的谣曲集合起了传诵的人群共同体,使我们在以后延续的时间中区别于不能记忆的鱼和兽类。
我们相信我们和所有那些没有英雄史诗的他者不同。
而与此同时所有工匠们铸造的坚固的铜鼎确实可以被用作烹煮当下的,现世的肉汤,并且也许会在以后的很多千年中维持住完整的形状,然而它们永远只能停留在视线观阅的中心以外的地方,技,和器,虽然可用,但是和我们永远都会随声附和着唱出的小白菜呀没有了娘很不相同。
有一些年轻的巫女终年都在繁荣尊大的良城和散布在平原上的许多村落之间漫游。
她们为部族人民演唱那些关于他们群体历史的歌谣的行为,以后被称做了游吟。
她们会在那些兼以行远,兼以吟唱的路途中收取报酬。
她们也会为沿途各处的芸芸人众算命和看病。
不过她们总是会在桑树的果子成熟的时候前往桑林。
异方的男人现在在许多桑树的绿荫底下看到了许多聚集起来的女人,巫女,还有许多由战士,工匠,农民,来自于更远处的山地的猎手和放牧者们组成的芸芸人众。
有些巫女在额头上戴有当令的茉莉,或者月季编织做成的花环,茉莉素洁而月季烂漫,她们在卜算命运的时候抽离地出,但是她们在尝试着疗愈人们的身心疾苦,使用她们白皙柔软的手掌抚摸过我们的身体的时候可能就会显得不太一样。
当然她们所要收取的报酬也不一样。
看起来收获桑果的季节对于平原上的人民是一个十分烂漫的节日,在那个季节中太阳传达出的意见也很温暖。
男人见到正在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女人解开身着的丝麻衣裳,她们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纺织物品系挂在林间朝向东南的枝头,一些裙角和系带在空中懒洋洋地飘散开的样子像是一些被拆穿了的谜语。
经常有猜测认为踏春的习俗在一些时代为青年男女们提供了一种更少拘束的社交机会,桑林中现在到处娉婷地周游着的赤裸女孩们可能真的提供了这些机会,实际上很多男孩的穿着也很少。
他在以后穿越桑林的时候一直当心着避让那些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而且跑得飞快的姑娘,她们可能正在追赶蝴蝶,或者是假装要从男伴的身边逃开。
她们白皙的赤脚被踩碎的桑果沾染成了深红的颜色,她们的胸乳像回文的歌谣一样炫耀了起承转合,尤其是她们合璧一样的自满和自娱性质,使男人在无尽的遐想和不确定如何下手之间抓耳挠腮。
她们那两个结伴周游,总是在引与发之间跃如的骄巧的乳头就像是一对在句尾押上了险韵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