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毫无色彩的死亡之国,也有邪灵纷纷的灭境,有贫嵴荒芜满是恶地的火宅佛狱,有数千浮空岛串联的杀戮碎岛,还有金玉其外的慈光之塔」在赦天琴箕越来越讶异的目光中,慕韶华继续把剧中几个地名讲出来。「有如一片飞行大地的靖玄岛,以及各式各样武林祕的地方,而在这之中自然也有怪贩妖市。」
慕韶华稍静片刻,似正画到专注之处,赦天琴箕也没有催促他,手上一曲接着一曲谈下去,直到慕韶华再次开口。
「滴酉楼最知名的琴姬,即便数百个寒暑过去仍是人们口中朗朗上口的女子,留声石与留影石只要费点功夫还是能取得的。」
赦天琴箕听到此处,新中不再有疑,这手段当年就很常见,对于无法负担酒楼消费的人来说,买个留声石留影石回去过过干瘾并不少见,只不过有次数限制,没想到数百年过去还有人留着。
「我看了许多留影石,发先姑娘的琴声本是无情,却唯有在那一次饱含极深的情感,因而有了几分好,打探背后的故事。」
哪一次?慕韶华不必说赦天琴箕自已也知道,只有那一次,是她真新演奏给一个人听的,即便那是个杀曲也杀了酒馆内所有的人。
悠扬的乐曲突然岔音,但很快就恢复。
「当然,那名卖油郎秦重朴的故事,只是我望文生义藉由打探到的消息自行虚构,我慕韶华虽不懂琴,但对情这一字却略有感触。」
画布之上,两个人的轮廓渐渐鲜明。
「后来我在武林上听见一个传闻,有名没艳的琴女游历州,被说是极为可怕的女魔头,如果看见恩爱的侠侣们便会出手击杀。」
「哼我虽看他们不顺眼,但也非好杀之人,若非那男人太过无理轻薄,我何必出手杀他。」
「然后那女人就在武林造谣了?」
「呵呵,女人的忌妒新有时比男人更丑恶。」赦天琴箕冷笑:「我也不是怕事之人,谁敢找上门来拚生死,赦天琴箕自然奉陪。」
慕韶华在新中暗叹,看来这就是赦天琴箕当年在剧中行为的真相了,然后在配上那句愿天下有情人,不成其好的台词,无怪乎被称做去死团团长。
慕韶华苦笑着摇头,慢慢将作画收尾。
「而后,当龙宿邀你前来妖刀界作客演奏我听见你琴声的瞬间,自然就将一切连结起来了。」
说毕,慕韶华笑着翻转画架,一个画工并不算好,但却充斥情感的图画映在赦天琴箕眼裡,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
在那块画布上有着一男一女。
女的情平静中带点女子的娇羞,她轻轻抚琴指尖微扬,彷彿能听见悠悠琴音自画中传来,女子的眼光含波,如水的瞳孔间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男人看不见脸,但身上穿着十分简朴,身上许许多多的补钉,领口如荷花曲折,双手侷促的伏在案上,指缝间清晰可见黑色油污,显然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场所。
怪的是,明明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赦天琴箕就是知道这男人正全贯注地聆听着自已弹琴,她甚至能知道男人的目光是如何的温柔。
而两人之间并不是如当年那般,一个人在高台上演奏,一个人坐在台下成为无数宾客之一。
在这张画裡,他们坐在同一个房间裡,虽然并不宽敞但却十分干净整洁,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高低,这是她曾经畅想的未来,曾经在梦中所见的画面。
演奏声停,赦天琴箕不捨的闭上眼。
慕韶华如何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能画出这幅画自然表示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这张画也传达着一个讯息,他并不打算对自已不利。
「先生懂情?」
「略懂但这世上没人真敢说自已全然明瞭。」
「那先生可否替琴箕解惑,」赦天琴箕目光看像那幅画:「我这算什么?」
「停在这裡不好吗?」
赦天琴箕坚定道:「先生既言有病,那自当有个说法,今日都把话说到此了,琴箕反倒希望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了忘记赦天琴箕的个性其实颇有男性化的一面,碰上问题了就直接面对,毫不拐弯抹角。
「我想是幻影吧。」
「幻影?」
「你可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与秦重朴远走高飞后会遇到什么?」
赦天琴箕秀眉轻蹙不悦道:「若先生是说组织的追杀或其他人的迫害,那琴箕丝毫无惧,便是来再多人我也会将他们杀掉。」
谁知慕韶华却是摇头。
「不是这种攸关生死的事。」
「若连死都不怕,还有何可惧?」
面对赦天琴箕无畏的目光,慕韶华突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不免扬起一丝微笑。
「可能只是穿着有泥沙的鞋袜上床,可能是与婆婆争执时要你让一让,又或者是对你爱不释手的发饰嗤之以鼻,要你循无才是德的规矩在家相夫教子,却又对你的管教指手画脚」
看见琴箕蹙眉抿唇的模样,慕韶华笑了笑。
「似乎都是很小的事对吧,总觉得只要说一下对方就能明白是吧?」
赦天琴箕理所当然地点头。
「如果不明白呢?」
「怎么可能就这点小事不都说句话的功夫」
「若是因为他每次出门卖油都累到无法顾及脱鞋,若是他认为母亲比你重要所以你该让,若是他认为钱就不该花在生活物资以外,若是」
「秦郎不可能这样!」
「你认识他吗?有说过几句话,知道他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我」
「你不知道。」慕韶华打断她:「但感情谈到最后,无非就是这些小事,处理得好便相知相惜百年好合,处理不好就比若仇人。」
「因为一个特质让你注意到他,从此你在心目中编织出一个合你心意的秦重朴,你们之间的交集实际上只有在被追杀的那天伸出援手而已。」
赦天琴箕摀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去。
「难道一个人的深情就不算爱情吗?」她哑着嗓问。
慕韶华看着痛苦的她良久,才深深叹气:「怎么不算,有些夫妻晚年一人走了,另一人独自深情数十年,如此情深让人钦佩不已,但琴箕姑娘你与秦重朴从来就没有开始。」
「难道我每天去买一两银子的油帮他,也不算什么吗?」
「」
慕韶华看着痛苦挣扎的赦天琴箕,摇了摇头把想说的话吞回去,却不料这些动作都被她看在眼裡,那股性子裡的强硬顿时发作。
「说!把话说出来!」她嘶吼道。
「那些每日捧钱去滴酉楼听琴的人,不也是如此吗?」
「呃啊啊啊啊!」
赦天琴箕尖叫着一掌击向慕韶华与那幅画,画碎人存,身负邪兵卫之力的慕韶华自然毫发无伤,但因打击而疯魔的琴箕根本没看他,而是开始汹涌的弹出阵阵强大杀伤的琴曲。
慕韶华见状让侍女们都先退下,用邪兵卫之力将自己和赦天琴箕所在的房间给封印住,不让半点声音传出去,若否只怕整艘画舫都要遭殃。
无数的琴音迴盪在封印中,赦天琴箕并没有用出什么招式,只是单纯地用真气全力弹琴,儘管如此以她的修为那也足够造成杀伤了,不过这对慕韶华这名嗜血者来说却还在能够接受的程度。
只见琴音不断穿透他的身体,时而如爪拉出一道血痕,时而如针雨穿透他的身体,也会像浪涛般扑面袭来震碎他的骨头,但慕韶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赦天琴箕弹琴发洩,毕竟这一切的开端都是自己嘴贱闯出来的,甚至中间一度有机会抽身或用谎言安抚她。
只是慕韶华没有选择这么做,或许是存有私心,看着眼前披头散发面露凶光的赦天琴箕依然美的动人,他其实是有点心思的同时也觉得与其让后来素还真收服她让其成为正道助力,不如试着现在说服对方,将来或许能拉拢成妖刀界的成员。
只不过琴箕背后按原剧的设定,还有个红冕七元的组织以及他们的恩人-深海主宰,若要把琴箕拉入妖刀界只怕免不了与其对上。
思索至此也不免感叹,想当初原剧裡素还真收服琴箕是多么风平浪静,短短几句话直破核心让她走出心中困境,结果轮到自己反而把人搞到差点炸船,唉,会说话又有主角光环就是厉害。
一个时辰后,琴音渐收,赦天琴箕的目光逐渐清明,琴声转柔曲调转轻,她以一曲如秋色这般轻柔微凉的萧瑟之曲为自己方才的疯魔收尾,然后慢慢将目光移到端坐在满地鲜血中央的慕韶华身上。
「抱歉」
「无妨。」慕韶华笑着打趣:「你瞧我连衣服都完好无恙,还听了个专场,怎么算都不亏。」
其实他原本有想着要不要全裸吓吓对方,毕竟自己衣服是真的被炸光了,但旋即想到这样去招惹别人不太好,遂将一部份的邪兵卫化做衣服防止走光。
「先生大度,琴箕拜服。」
「欸欸,别拜别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才值得敬佩,我只是恰好能做到而已,不值得这样敬拜。」慕韶华摆了摆手,若非自己身负嗜血者体质和邪兵卫,他很清楚自己会跑得比谁都快。
赦天琴箕闻言,淡淡一笑。
「琴箕已经想通多处,但仍有一个问题想不透,望先生解惑。」
「嗯若我能做到,必然回答你。」
赦天琴箕理了理自己垂瀑的红发,言道:「我该置这段情感于何处,或许我与他没有开始,但这数甲子的思念绝非虚妄,我该如何看待?」
「我并没有这种经验能与你分享,」慕韶华老实说道:「但我若是你会把这段懵懂青涩的单恋当作一幅稚嫩情感的景色收藏在心底,不去在乎得失,不去思索那虚无的未来,想到这段回忆,回想起的只是自己那段纯真无比的单恋。」
他停了停,然后继续说道:「就像我游历四方,看见喜欢的地方,买下一幅描绘此地的丹青,然后开往他处,偶尔想念了便打开来看看,我曾驻足于此,却不会住下。」
赦天琴箕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的慕韶华话中的含意,过了不知多久,她拾起落在地上的发圈,将纷乱的长发重新扎起,双目未曾打开,纤手已开始在琴上流转。
慕韶华将邪兵卫构成的封印解开,仕女们见两人安然无恙纷纷松了口气。
琴箕弹着琴,偶尔她会停下来偏头思索片刻,然后重複几次旋律,等到满意后才点点头继续往下弹,随着时间过去,她已经流畅的弹完一整首曲子。
慕韶华忽然觉得自己能听见琴音中的情感,没有捨离、没有放纵、没有妄念、没有根本了,有的是放下得失的珍藏,是止于情理的怀念,执着成狂的根本已灭,取而代之的是那忠于本心、自我的根,是无病的琴声,是能驶往任何一处的情船。
这琴声没有沉重到让人心酸的不适,也没有深情到使人拭泪的悲苦,彷彿一片乘风而起的柳絮,肆意感受天空的温暖和春风的爱抚,然后在逐渐看不见它的那一刻,化做青鸟飞往远方。
琴声停,赦天琴箕睁开双眼,此时恰有一道清风拂来,似有灵性般将碎成一地的画布轻轻带走,两人的目光默默追随着那些飘然而去的画布。
秦郎,一路好走。
赦天琴箕在心中悄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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