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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折 愿启关锁,换斗移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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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折

从私采金矿到武装谋反,作死的程度一下撑爆了舒意浓所能理解的范畴,十族突然就不够诛了;“我的舒氏哪有这幺反乱”的巨大疑惑,充斥着女郎火锅般骨碌翻腾的小脑袋瓜,相形之下,勾结奉玄圣教这一条,简直同弄哭街坊孩子没两样,拿出来恐为人笑。『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最新发布页:01Bz.cc 收藏不迷路!】

但女郎半点也笑不出来。

墨柳先生与耿照隔着偌大的厅堂遥遥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就算下一霎眼又动起手来,那也是毫不意——

“对,自然是造反。

要不还能是请客吃饭?”

青袍客一耸肩,干脆到她完全反应不过来,掖着箱子行经舒意浓身畔,直至耿照面前,才把铁箱放在两张太师椅间的高几上。

“成骧公以谋反的罪名被流放到渔阳,谁知道朝廷何时会改变主意,来个秋后算账,斩草除根?不只天霄城,渔阳七砦若非设于地形险处,便在交通要冲,一旦有变,能立即扼住出入咽喉,储备点兵器、粮秣、军资金什幺的,岂非是再正常也不过?”

耿照露出恍然之色。

“我读书少,对历史掌故没什幺涉猎,是见此地建筑特异,大胆猜测罢了……我能看一看这个箱子幺?”

“别颠倒摇晃即可。

”墨柳先生好意提醒。

“箱内设有机关,约莫是防止有人撬开锁头,或直接破坏外箱取物。

这类粗暴的手段就算能取得箱内之物,也会触动某种具有销蚀之力的膏液,将里头的纸张——如果有的话——破坏殆尽。

耿照本欲伸手,闻言却停,狐疑道:“莫非……有哪家破坏了宝箱?”墨柳先生抱胸抚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蔑笑。

“你们倒聊得挺开心的嘛。

”舒意浓被晾在一旁,想起只有自己白担心一场,少城主气都不打一处来,又不好直承“方才以为你们要打架”,显得她完全不在状况内,--------逮着插话的机会,恶狠狠地抢白:“还能有谁?自是行云堡高家,就是那帮白痴干的好事!”

甲子以来,一共也才召开过两次渔阳大会,最近的一次是渔阳十二家卯上游尸门,外敌既来,自也顾不上内斗,且按下不表;再前一次则是在天王山,却是不折不扣的内部恶斗,夺利争权。

盟会之上,众人各执己见,莫衷一是,行云堡主想仿效“快刀斩乱麻”的雷厉手段,直接破坏宝箱取出藏宝,借以号召六家,毋须受制于祖宗成法,遂取来一柄罕世利器,当众斩破自家宝箱。

一阵白烟冲出,烟消雾散之后,箱中除了宝物,还有若干裂蚀的陈纸碎屑,莫说辨认字迹,连拼都拼不成个模样,众人都快疯了,现场大乱。

最终靠着落鹜庄的“埋血沉红”怜成碧力压群雄,坐上大位,强硬地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须知七只宝箱皆由成骧公舒梦还督造,七砦先祖并未提到其中有什幺文书,但如果有文字记录,定是出自舒梦还的手笔。

假使箱内所藏并无关联,各论各的,倒还罢了;万不幸文书须集齐七份才能识读,行云堡主的愚行使它再无完整现世的可能,骂一句千古罪人实不为过。

“……放了几百年的机关,还能销毁纸片,说不定并非腐蚀液一类。

”耿照未及沉吟,见女郎说得义愤填膺,赶紧安抚:“悲剧既已发生,追悔无用,姐姐也不用这幺生气。

“是啊,少主的脾气是该收敛收敛,莫为无谓之事轻易动气。

”连墨柳先生也在一旁帮腔。

我脾气——舒意浓美眸圆瞠,差点噎着,高耸奶脯急遽起伏,几欲鼓裂衣襟,一老一少俩直男却开始研究起铁箱的机关来,翻来覆去好不热闹。

女郎也非与师傅喝飞醋,只是不惯被人冷落,索性踅至一旁,故意跳空一几一座,气虎虎地坐上了最末尾的那张太师椅,长腿交叠,手托香腮,就看这两人什幺时候才发现。

谁知耿、墨并头喁喁,那口祖传宝箱在几上转来转去,全是搁一个平面上瞎绕圈儿,还能整出什幺花来?偏生两人你一句“这是玄铁啊”、我一句“对,真是玄铁”,“唷,挺结实”、“欸,是结实”,纯练废话段子,故意气她似的,舒意浓竖着耳朵越听越火,二人竟还越说越小声。

“你看这儿……”“哪儿?瞧不清啊。

”“此处……先生请看。

”“居然还真有!”舒意浓一没忍住,霍然起身:“到底有什幺啦!”用力过猛,差点掀倒太师椅,胡乱伸手扶住,恰遇着耿、墨二人转头,六眼相对,俱都无言。

片刻,耿照才像哄小孩般,好言安抚:“姐姐你得过来些。

隔这幺远,瞧不见的。

”舒意浓俏脸涨红,小碎步凑上前去,见宝箱一面插了根比筷子略细的六角铁条,耿照抽将出来,赫见铁条前端有被熏黑了似的炭渍,上头有几个模糊的细小印子。

他以指腹轻轻一抹,铁条前端又是一片乌黑,再度伸进锁孔里动了几动,才抽出来,这回舒意浓看得可清楚了,炭渍上留有三个被抹去一角似的细微方印,可能也未必是方的,总之不是圆弧线条。

“寻常锁里,会有两到三处贯通上下两片锁、称作‘锁栓’的活动轴棒。

”耿照解释:“钥匙插进锁里,对位之后向上推,把锁栓从锁的下半推回上半部,如此上下咬合松脱,闭锁即开。

大到门锁,小到箱盒,锁孔都在锁的侧边,形状就是个狭长的方孔,以做成左右对剖的“干”字或“丰”字型锁匙横推进去,抵至定位,歧出的小枝恰能对正锁栓所在的圆洞,插枝入洞向上一提,便能打开。

这是最简单的木锁原理,按照制造的材料、固定方式的不同,还有更先进的藏诗锁,以及运用簧片箝住锁芯锁梁的簧片锁等。

只是碍于金属加工的精细度,锁孔一律是开在侧边,若要从正面插入钥匙,锁具的长度势必会长到不合常理、不利应用的地步,这已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全无必要。

而这个宝箱的锁孔,偏偏就是设在正面。

“我本以为锁孔是假的,只为掩人耳目,以涂污的铁条插入一试,上头却留下印痕,代表确有锁栓,而且还是可以活动的。

”耿照面色凝重,字斟句酌,仿佛最需要说服的是他自己。

“传授我机关术的长辈,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匠,我不以为他对锁的见解有误,而是此锁的设计和作工,超越了当世最顶尖的匠艺。

”忽然闭口。

但,它却是在最少四百年前所诞生的古物,和这座水精穹顶的石砦一样,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能造出来、鬼斧工般的迹。

舒意浓将少年没能说出口的,在心底复诵了一遍。

“那就是甭想打开了。

”墨柳先生似不意外,甚至说不上失望,淡然道:“老城主曾说,先祖传落宝箱,就不是让后人们开的,反而希望此箱沉埋于砦中,永不见天日。

耿照点头。

“毕竟使者携铁令前来,代表成骧公一手建立的金貔朝君王无道,天下重又陷入动乱,不知多少百姓将流离失所。

应是希望宝箱未开,大抵还算平和无事罢?”

舒意浓轻摇螓首,大不以为然。

“金貔王朝开国迄今,已经历碧蟾、白马两次更迭,这四五百年间天下几度动荡,岂无开启宝箱之必要!黎民苦等而未至,表示骧公身后已无克绍箕裘之人,七样足以经世济民的宝物就此沉睡于渔阳一隅,这才是我等后人的过失。

耿照见她说得意兴遄飞,又恢复了精,心中宽慰,摸摸鼻子忍笑道:“姐姐说得极好,不愧是反贼之后。

”舒意浓眦目狠笑:“我怎不觉得你在夸我?”

方才闹了会儿小姐脾气,女郎此际才终于有心思,好生打量这只铁盒。

说也好笑,此盒原是代代城主传承之物,舒意浓之父舒焕景因病暴卒,殁于一夜之间,她孤儿寡母娘仨,再加个游历方回、自幼便与家业无缘的小姑姑,四人连收藏铁盒的暗格在哪儿都毫无概念,最后还是由侍奉过老城主的墨柳先生领着她母亲和小姑姑来到石砦里,告之铁箱收藏处。

此箱在今日以前,舒意浓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年幼时,父亲带她和哥哥来石砦看水精天顶,曾取出铁盒给兄妹俩开眼界,但舒焕景死时她才五岁,看天顶那会儿约莫是三四岁的年纪,印象其实非常淡薄。

再来就是母亲百日后,女郎接掌城务,墨柳先生领她来此,在天霄城开基初祖遐天公坐化的居室中开启暗格,取出铁盒,舒意浓捧盒对遐天公遗像三跪九叩,再亲手把铁盒放回暗格,象征接下玄圃舒氏的兴亡重担。

在那之后舒意浓几乎没再来过这里,一方面是忙,忙到连停下来喘口气的余裕也无,再者她不喜欢独自走在石造廊道里的感觉,会不自觉想起由密道下山,赴骷髅岩觐见血使大人的忐忑凄惶——

事实证明耿照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此砦非由石砖砌成,而是与玄圃舒氏代代相传的密道一样,甚至可能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是硬生生从山腹间挖出来,难怪有着同样令人窒息的巨大压迫感。

这是她头一次得以心无旁鹜,仔细端详这个既象征宗族传承、实际上又没什幺用处的妙箱子。

一尺长短、五寸宽高的体积说大不大,说小巧也不至于,此箱却予人莫名的精巧之感,似乎“盒子”会比箱子更符合它给人的第一眼印象。

通体黑黝,带着平滑的金属暗芒,舒意浓曾听两人提到“玄铁”,想起给遐天公磕头时掌臂间的那股子酸,此箱若由玄铁锻成,有如许分量也是合理的。

再多看两眼,终于明白精巧的感觉从何而来。

箱盖与箱体间的密合度,只能以“丝严合缝”四字形容,哪怕在木盒上她都没见过如此紧密、接缝仅有一道丝线似的巧匠艺,遑论铁器。

除此之外,箱盖上也找不到安置铰链的地方,却有两个间隔三寸的细小长方刻痕,亦是恶心至极的工整对称,浑不似出自人手。

这箱子要嘛没有翻盖的设置,要嘛就是用某种方法藏起了铰链合叶,起码外观上不见叶板凸起,只留下那两个对称的细小方框。

而理应是锁头的位置,也没有常识中的锁头形状,而是块美丽的菱形浮雕,像花卉蝙蝠一类的喜庆图案,瞧得久了,舒意浓发现也可能是对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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