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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梨花月又西(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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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15日

第二十五章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雁鸣社的封箱戏单早早就定下了。01bz.cc【收藏不迷路!: 以备不时之需】

严伯啸的《珠帘寨》,严苓的《贵妃醉酒》,还有父女俩合演的《打渔杀家》,严仲鸣的《辛安驿》,白薇的《花田错》。最后是大家一起反串的《八蜡庙》。

社里紧锣密鼓的排练,每个人都不松懈,连平时惯爱打闹的白薇也拉着小师弟一遍遍对戏。

十天后,演出如期举行。封箱这天严伯啸是最忙的,他不仅有演出,而且没演出的时候还要忙着应酬。好不容易才逮着空儿去后台看严苓,“苓苓,累不累?”

严苓演完戏,正由跟包儿师傅帮着卸行头,扭头同严伯啸说话:“爸爸,我不累。”

待大件儿的行头卸去了,严苓同跟包儿示意不用再麻烦了,剩下的她自己来就好,跟包儿的师父也很识趣儿的收拾了盔头和戏服就走了。留下父女俩在化妆间。

严苓脸上的妆还没卸,严伯啸就伸手拿了桌上的卸妆膏要帮她涂。严苓却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盒卸妆膏,“你等会儿还有事儿,弄脏手怎么办?”

“呆忽儿洗洗就好了。”严伯啸说着把严苓按回凳子上。

打开卸妆膏的盖子,用竹片子划出一块儿来放在掌心,手掌的温度把黄白色的膏体暖化,他伸出手指蘸着掌心微融的膏体细细涂在严苓的脸上,轻轻揉搓,然后又用毛巾擦掉,“去洗洗吧,苓苓。”

“嗯,好。”严苓起身去洗脸。

严苓洗完脸回来后,严伯啸还在化妆间。她又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出来后见严伯啸还没走,“爸爸,您怎么还没走啊?”

“你这丫头怎么还赶着我走?”严伯啸好不容易抽着空来看自家姑娘,结果小姑娘倒不领情。

“我这不是怕误了您的事儿吗?”严苓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怕严伯啸在自己的化妆间待久了要惹人嫌话。自从白薇那件事儿后她就格外的注意。

严伯啸却不知严苓心里想的,只当严苓是真的怕误事儿,也就跟严苓又说了几句话便去忙了。

封箱结束,社里也就没了事情,大家都忙着过年,置办年货。严家置办年货是不用多费心思的,每年都有店家派了伙计送来。腊月的应酬也少,所以家里的三位角儿倒是整日悠闲。

这天,严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在家吃晚饭。白薇突然跑了进来,她进门刚喊了严仲鸣,眼泪垂了就下来,“师父,我舅舅快不行了……我求求您快去看看他。”

严仲鸣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白,扔了筷子,拉起白薇就往白家跑。

冬日的傍晚,天色早早就变得昏暗,入目皆是令人发冷的蓝黑色。两条胡同的距离,严仲鸣一路上摔了三回,白薇跟在他后面捂着嘴直哭。

终是到了白家。严仲鸣进了屋子,推开围在床边的人,“景明,景明!”他趴在床边紧紧握住白景明的手。

“严二哥,你来啦。”白景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拉着严二的手微微的笑了笑,“真好。”

接着白景明又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严伯啸缓缓说着:“严二哥,对不起。”眼泪从眼角滑落。

执念似了又未了,白景明走了。

“啊!”看着白景明就这样消逝在眼前,严仲鸣已经崩溃。他双眼通红,握着白景明的手紧紧不放,“景明,你别睡。你只要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严仲鸣就这样拉着白景明的手一动不动了快一个时辰,白家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说要给白景明换寿衣才把严仲鸣拉开。严仲鸣被拉开后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白家,他走到自己家门口,看了看,又摇摇头走到了街上去。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看着眼前走过的人,仿佛白景明就在这来来往往的人中,看哪个人都像,却又哪个都不像。

儿时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严仲鸣痛至麻木。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白师姐还有个妹妹。”

“哼,你才是姑娘呢。”

“严二哥,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

白薇找到严仲鸣的时候,他倒在马家铺子的方角桌上边往嘴里灌酒边哭,往日同她嬉笑打闹的师父,现在痛苦消沉如烂泥般扑在那里痛哭流涕。

白薇鼻子酸涩,又硬忍住。“师父,醒醒。回家好不好?”她怕严仲鸣一个人留在这里喝酒要出事。

严仲鸣仿若没有听到,依旧边笑边哭着。

白薇没有办法,只能把他硬拉着托回严家。一路上严仲鸣不管不顾地抱着白薇的胳膊哭,眼泪鼻涕抹了白薇一胳膊衣服。

把严仲鸣拖到严家,交给严伯啸后,白薇就回了家跟着她哥白承一起守灵。

第二十六章

因着临近过年,白家把丧事也紧着办了。从跟着丧葬队伍送白景明的灵柩出城下葬回来,严仲鸣一直都处于游的状态。严伯啸拿他没办法,严苓也不知该怎么劝。其间白薇来看过他几次,让他别闷着,出去走走。严仲鸣点点头,陪着白薇走到大门口,送了客,又折返回自己屋里整日不出来。

“小薇,怎么办?我二叔他还是整日不出门。我爸爸骂他,他都不带理人的。你再帮我劝劝他嘛。”严苓很是着急自家二叔,担心他想不开。

“我上次劝他出去走走,他答应我了啊?”白薇还以为严仲鸣已经缓过来了。

“嗯……你去我家那几次,他确实是肯出屋门了。不过就是走了从他屋到大门口这段。等送你走了,他扭头又回屋里了。”严苓说着又感慨道:“白舅舅去了后,二叔就变成了这样。心上人不在了,想来二叔心里的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得了的。”

“心上人?”白薇听得怪。

“是啊。白舅舅同我二叔情投意合……”

白薇听着严苓的话,心里暗呼:竟然连严苓都以为严仲鸣同她舅舅家是情投意合吗?天呐,真是她的罪过。

白薇越想越愧疚,愈发觉得对不起严仲鸣,“苓儿,我明天就去你家看望师父。你得先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第二天,白薇果然一大早就来了严家。

“师父,您怎么还躺着呢?”白薇一进门,就见严仲鸣懒懒地睡在藤椅上。

严仲鸣听见她的声音,只睁眼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唉,师父。您对我舅舅还真是用情至深呀。您看我舅舅这一走,您真是肝肠寸断呀。”白薇这么说着,也不用严仲鸣请她就坐到一边的凳子上。

藤椅上的严仲鸣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不满地哼了一声。

“您俩就像古人说的那什么来着?哦,对了。分桃之爱!”白薇越说越过分。

气得严仲鸣瞪她。

白薇好似没看到严仲鸣生气一般,说话愈发过分了,“您真的就差去陪我舅舅了。不过也是,您现在这幅模样倒还不如去陪陪您的意中人儿呢。”

“你个死丫头,在这儿咒我呢!”严仲鸣实在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白薇一看效果达到了,就笑嘻嘻地朝严仲鸣说:“怎么会,我才没有咒您呢。因为啊我知道……”

“您对我舅舅根本就没有爱。”说道后面半句她依旧笑嘻嘻的,却直勾勾地盯着严仲鸣的眼睛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时间仿佛停滞,严仲鸣的表情僵在脸上。

看到严仲鸣这样子,白薇觉得不该把他逼得太紧。随机又哂然一笑,“师父,要不要喝酒呀?咱们一起借酒浇愁。……这可是我们老爷子珍藏的白兰地。”说着也不管严仲鸣应不应,就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了满满两杯。

“给,师父。”白薇把一杯酒塞到严仲鸣手中。

严仲鸣心下苦涩,端起酒喝了一口。觉得借酒浇愁未曾不可,又干了一整杯。然后又被白薇灌了好几杯。

严仲鸣喝着喝着就开始哭,被酒精麻痹,开始口无遮拦。跟白薇哭诉自己命苦,说他被最好的朋友抛弃,说对不起白景明。

白薇见他这般,便循循善诱,问他到底是不是对白景明有感情。

“有啊。当然有了,我可把他当我亲弟弟了。景明那么可怜,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可是,你说为什么他最后要跟我说对不起呀?”

“他是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哄他了?我……我对不起他……是我骗了他。”严仲鸣说着又哭了。

果然,严仲鸣平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其实比谁都重感情。白薇料想的没错,师父是因为心里愧疚,才一直不肯放过自己。舅舅临走前那句对不起,原意是对师父的歉疚也是想让师父放下过去。可师父却认为是自己让舅舅抱憾而终,心中愧疚。

白薇看着躺在那里喃喃低语的严仲鸣,心中无限心疼。

严仲鸣早上喝的酒,到傍晚才醒过来。对于自己喝醉讲了什么,他还有些模糊的记忆。

白薇再去看他的时候,他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不搭理人。也许是心事讲出来后不再压抑;也许是有被白薇威胁到,严仲鸣也不再成日待在屋里。在白薇的陪伴下,心态渐渐也转好,身上又有了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影子。

第二十七章

除夕。

屋外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严家堂屋里,严伯啸、严苓还有严仲鸣坐在堂屋守岁。平日里,人丁稀少也不觉的凄清,可一到了年节,三个人就显得和这过节的气氛格外不融,屋外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似乎也在提醒着氛围的尴尬。

这一年对于严家每个人来说都格外的沉重。年初,老太太撒手人寰;后来,吴雪离开;再后来,严仲鸣失去了挚友。本该欢喜的日子,每个人都有心事。严苓拿了棒针窝在沙发里织围巾。一旁的严伯啸和严仲鸣在说话,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停下话头。严伯啸看着沙发那边愣,严仲鸣则拿着手里的茶杯,颠弄里面浮着的茶叶。

“咚~咚~”落地钟敲了两下,打破了这片沉寂。

“苓儿,睡觉去吧。”严仲鸣朝严苓这边说了声。

往年老太太在的时候,除夕夜里,大家都坐在老太太屋里守岁。严苓就缠着老太太讲以前的事情,讲老太太和老太爷年轻时候的事儿,也讲严家兄弟俩儿时的糗事,每年讲来讲去都是那几件事情,可谁也不曾厌烦。先在,老太太一走,最可怜的人是严苓。严仲鸣新疼严苓,不想她陪着自已和大哥在这里百无聊赖。

严苓从沙发里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二叔,我还要守岁呢。”

“怕二叔不给你压岁钱?”严仲鸣笑着打趣她,说着就拿出一个顶大的红包递给严苓。

“谢谢二叔!”严苓欢喜地谢过严仲鸣,却又犹豫要不要去接过红包。虽然欢喜二叔还把她当小孩儿惯着,可自已到底已经开始挣钱了,接不接她都不大好意思。

一旁的严伯啸看出她的犹豫,劝她道:“你二叔给你,便拿着吧。”

严伯啸这么说,严苓也就接过了红包。

“好了。红包都给了,快去睡觉吧。”严仲鸣又催着严苓去睡觉。

严伯啸也让她回屋睡觉。

严苓只好回了屋里,不过她没打算去严伯啸房间,毕竟严仲鸣没睡,她还是想谨慎些。

严苓躺在床上刚睡下,就听到屋门被轻轻推开了。

“苓苓,睡了吗?”

果真是爸爸。严苓边起身回道:“刚躺下。”

严伯啸没开灯,借着月光走到严苓床边,伸手抚摸着严苓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脸儿,“咱们去那边好不好?”

“二叔他……”严苓担新被看到。

“我看着他进了屋的。别怕,咱们悄悄的。”严伯啸用被子裹住严苓,把她抱起来。

严苓伸手勾住严伯啸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乖乖的由他抱到上房。

严伯啸把严苓轻轻放到床上,就和她说:“快去看看枕头下面有什么?”

严苓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一个信封,有些疑惑地拿着信封晃了晃。严伯啸也不告诉她里面是什么,只笑着让她打开自已看。

严苓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个存款的折子,打开后看到里面的数字愣住了,“爸爸,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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