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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京之暮雨朝云(99-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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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21日

左京之暮雨朝云099

左京之暮雨朝云99

别墅客厅的气氛霎时僵持不下,人人各怀心事。

“咯咯咯!”岑筱薇抚掌而笑,俏脸欢媚如花,哪还寻得见先时笼罩其上的薄霜?

“京哥哥,你是想让我夸赞你快人快语呢,还是怨你不解风情更不念旧好?论说咱俩的关系,即使称不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也差不离多少了吧?

经年未见,妹妹我盛意邀约与君一叙,聊以慰解思念之苦,何其无辜,甫一见面便遭你这般冷语恶言,真是个心如铁石的坏哥哥!”

我冷笑不言,兀自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烟盒,从前别墅里是禁止吸烟的,郝老狗怵于李萱诗的雌威也只能乖乖就范,而我彼时温润纯孝,虽然同白颖结婚多年,从事跨国贸易的工作也颇多应酬,唯独对李萱诗的喜恶奉为圭臬,不越雷池半步。

唐山的牢狱生涯深刻颠覆了我的人生态度,用一年的自由换得幡然醒悟代价虽然大了点,而获益良多的却是我未来漫长的人生。

其间遭遇过狱霸的下马威,次日,那名唤“慈云山小霸王”的狱霸放风时被人敲断了四肢,日后刑满释放也变成了一个废人。

故尔,新入号的囚徒那些个冬天洗冷水澡,彻夜不眠背监规或者对着马桶“看彩电”那番道听途说的传统礼遇我终究还是豁免了。

熟稔一些后,又听说我是提刀捅人进来的,或真或假都对我竖了大拇指,聊表了敬意!

待到谭永林那小子进来后,我又多了一个跟班二腿子,除了自由的约束,他时常嘀嘀咕咕吐槽我换错了休假的地方!

平日里我的“工作”是监狱图书管理员,不用遭那份“劳改”的罪,晚间聚在一起无聊,我掏出白沙烟发圈,四十多岁的海哥带头称我京哥,他参与地下非法赛车多年,素有“秋名山车”的匪号,漂亮老婆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下迷药奸污了,还拍不雅视频发群里炫耀,海哥知情后选了个监控死角开车撞死了那名公子哥,并在现场灌下了一瓶烈酒,以醉驾肇事至死判了两年,赔了几十万。

还有一名皮肤偏黑、浓眉大眼,但性格坚毅的南方小伙子名叫高岩,狱友都呼他小名“石头”,比我还要小上几岁,父亲被人害死,母亲白莉媛红颜祸水,先后被许多男人染指,后来干脆做了权势老男人的情妇,小高忍辱负重,积蓄力量展开了酣畅淋漓的复仇,不但将仇寇一一剪除,甚至传闻将那体态风流的俏寡母收为禁脔,可惜扫尾工作出了点纰漏,终究身陷囹圄,但从他漫不经心的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预判,他的丈母娘是名大律师,同时还有一个背景挺硬的红二代红颜知己在为他奔走,想必重见天日为时亦不会太晚。

狱中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人也都有不幸,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

我的故事自然也有说,不过改头换面几乎成为一个新故事。

白颖、李萱诗固然令人愤恨,即使毁尽名声亦难解我心头之恨,但岳父岳母无辜,我终究还是不得不吞下这枚苦果!

我在那300多个日子里成长了,真正的成长!

爱我的人我要给予对方更多的爱,害我的人我同样会还复十倍的恨!

故尔伟人名言精癖又至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就叫霸气和胆略,指引我前路的明灯。

那段岁月并不光彩,回忆也仍带辛酸,本是展翅长空的翱翔鹰,失足却变作铁窗囚笼中的折翼鸟,呜呼哀哉!

但我的心门也在那里启开了一道隙缝,凭“工作”之便,渐渐沉浸在多部佛家典籍中思考人生。

无聊的光阴,沾染了烟瘾,孤独痛苦的日子成为我忠实的伴侣!

吸烟,亦是我人生的一种转变,是我二十七年一成不变人生的一种完结,一种带有仪式感的崭新的开端。

自从迈出唐山监狱的铁门,我已非我。告别旧日的浑噩而希望活得更透彻,即使化作一只蚂蚱,也能在旷野田间自由自在饮露餐风。

岑筱薇内紧外松,其实一直对我保持警惕,当我将手伸入兜里时我捕捉到了她瞳孔的收缩。

但她还是保持了定力,只静静地注视我,伫立于我两三步远的地方,好似一株野性奔放的仙人掌。

我掏出白沙烟点燃,她踩着高跟鞋走近我身前,纤长白皙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不知何时也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借个火,京哥哥!”我举高打火机点燃她含在两片猩红艳唇间的卷烟,看着她优雅地吸了一口,转瞬对着我的面部喷出烟雾。

岑筱薇做出这种诱惑甚至挑逗的动作委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却也没有闪躲,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薄荷清香。

她“嗤”地一笑,饶有兴致地歪着脑袋打量着我,那样子好像在欣赏一件存放在大英博物馆的文物。

我暗自厌恶,无视那张在我眼前晃动着的尚称俏美精致的脸,依旧维持沉默淡定。

她葱白的玉指夹着烟,一对乌溜溜的灵动的眸子斜睨着我,而动作又不显轻佻浮浪,我只注意到被她吸过的卷烟滤嘴处沾满玫瑰色的唇膏。

“嗯,果然是不一样了啦,变化可真不小呐!”岑筱薇观察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我没有搭腔,兀自拿起手中的白沙吸了一口,烟气入肺的味觉似乎与之前不同,原本辛辣微涩而此刻居然有一种甜腻的味道留存口腔。

只是微微诧异,转瞬就将这丝异状抛出脑海,眼下身入虎穴,更重要的是摸清岑筱薇的底牌,见机行事,思忖如何营救吴彤和那三个小人质。

何况还有李萱诗和白颖两个软肋在她手上,虽说情感上对她们弃之若敝履,而道德上,良心上我依旧无法做到六亲不认,大义灭亲!

良心?是的,我是坠入情感深渊的囚者,但尚未泯灭人性的本善。

一母一妻,纵使她们淫荡靡烂,沾满一身永远濯洗不净的秽垢,放浪荒唐,落到孤凄悲惨的下场全然咎由自取。

但我心怀怨念,深埋苦伤,也不代表她们可以随便被人拿捏、胁迫和宰割!

不管她们回不回得了头,或许只是先期投资失败,濒临破产而不得不急迫寻找新的金主接盘她们这两处烂尾楼?

这都无妨,于我而言她们早就从瓷器变成瓦罐,而这不值钱的粗陋物件却是祖上传下来的,随便寻个地窖或储藏室摆着,任它积灰蒙尘,只不当那号败家子即可!

而眼下竟然有蝥贼相中了这对破旧的陶瓦罐,只是我是决计不会让鼠辈得逞的,因为一件我打算送还世交长辈,而另一件我当容器保管,里头至今还存放了几枚发芽的种子。

“嘭”地一声响动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抬头看见岑筱薇重新关上了别墅的大门转身袅袅娜娜走了回来。

美人鱼曳地长裙的确搭配和凸显她高挑又丰满的身材,布料又是暧昧和诱惑的紫色,灯光一烘托隐隐透露着迷离情欲。

关门的动静也同时惊扰了客厅中迷迷呼呼的那对婆媳。

“京京!”“老老公!”一个风华绝代却又满面戚容,一个倾国倾城却又蛾眉深蹙。一个惊喜又幽怨,另一个惊慌而忐忑。

我谁也没有理睬,随岑筱薇步入气派辉煌的客厅,足下踩着价值十八万的波斯纯羊毛手工地毯,除了镶嵌宝石、翡翠等奢侈装饰物就近乎跟进献给皇室贵族的贡品同级档次了。

我被指引在白颖侧旁的紫檀木雕花椅上落座,而岑筱薇则始终挂着和悦如春风般的微笑,大大方方地坐在李萱诗身边。

自然不用指望佣人端上香茗糕点,在座之人除了岑筱薇估计谁都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如今两两相对就坐,彼此间隔着一张宽大的红木茶几,而空气静谧的怪异,撇除几人的喘息落针可闻。

白颖见我坐在她身边,小小的欢喜了一下,遂尔又惊慌失措起来,犹如受惊吓的鹌鹑般急急低垂螓首,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我。

对面的李萱诗却投来两道热切的眼,我彼时习惯了她桃花潭水一般的盈盈秋波,可此际只能从中读出焦急、担忧甚至恐惧。

“呵呵,今儿个一家人团聚,齐齐整整的,怎么都不说话呢?”岑筱薇打破了沉默,用一句刺痛我心的开场白,不知道她是有心亦或无意,但我始终认定这是她的恶毒。

“薇薇,你究竟想干什么?彤彤、萱萱和思高、思远现在在哪儿?”李萱诗怕我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借着逼问岑筱薇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透露给我知晓,一石二鸟,此时也算临危不乱,既惶惶然透出为三个幼小子女担惊的真情切意又为唤起我的同情而刻意为之。

聪慧如她,这么长时间了,猜也猜到她的私密日记和那些视频U盘肯定落在了我的手中。那么,避讳母子间不可告人的淫乱秽事不谈,萱萱、思高、思远跟我的真实关系早就心知肚明,方寸大乱之时,她这番施为无疑等同向我求助!

而我能够“不计前嫌”现身别墅亦令她芳心笃定不少,隐隐间犹似寻着一方倚靠,惊魂失魄之态也敛去不少。

岑筱薇耸肩发笑,道:“安啦!干妈!我可是您的干女儿,还能害萱萱她们不成?不是早跟您汇报过了嘛,我找朋友带她(他)们去香江那边的迪士尼乐园玩几天,没准中秋节前就能回衡阳呐!”

李萱诗不傻,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然而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清楚眼前这个“干闺女”真实的背景底细,或许早已体若筛糠了。

我的觉识敏锐于常人许多,趁着她们交谈的间隙,快速而隐秘地扫视了一遍室内空间,排除了岑筱薇暗藏伏兵的可能性。

视线无意中触及白颖,却意外捕捉到了她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满含兴灾乐祸的意味!

我略一沉吟便了然于胸,她目下丑事败露,名节与家庭尽丧,与郝家牵扯的众女中除却香销玉殒的岑菁青(岑菁蓁)外,可谓下场最凄惨的一个,对于直接害她淫堕的郝老狗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而婆婆李萱诗也好不到哪里去,闻及她和郝老狗的孽种被人绑为人质,芳心没来由一阵窃喜,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碍于我在场自然不敢肆意妄为,没想偷偷雀跃的小表情依然不幸映入我的眼底。

李萱诗哼了一声,粉脸隐含薄怒,一双妙眸也目光锐利地逼视岑筱薇,娇嗔道:“那筱薇你收走我这“干妈”的电话又意欲何为?这难道是一个小辈该对长辈做的事儿?”

岑筱薇似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才缓缓转头面向李萱诗,面色也是一冷,一字一顿道:“我若是将手机还你,你敢打吗?”

李萱诗闻言一愣,新道不错,三个孩子外加一个秘书吴彤押在对方手上为质,自已投鼠忌器,就算手机还了回来又有何用?

一瞬间又好似没了主见,不自禁又抬起千娇百媚的螓首望向我,似在无声乞怜,楚楚凄凄,使人望之恻然。

尽管没有挤出来几滴鳄鱼的眼泪,那无助悲哀的情委实引人动容。

一个多么可怜又无助的母亲,为自已的骨肉牵肠挂肚,忧思成疾!

我愤恨的想,但凡是李萱诗的子女,哪怕彼时的郝小天都受她的庇护眷宠,唯独我这个前夫所生的长子如同遭了天谴,受尽她的欺辱愚弄,似乎连人格都被其剥夺!

既然厌弃,当初又何必生养我下来?

我愈想愈气闷,情绪也从低落转为偏激,又不觉回顾了这几年的“悲惨”宿命,怒气郁积,双瞳隐隐变赤。

“哟!干妈,瞧您惊讶的,开玩笑啦!今儿个好不容易一家子团聚,聊聊家常不也挺好?何况京哥哥可是有名的空中飞人,今天能请了过来,您这地儿不也感觉蓬荜生辉吗?”岑筱薇施施然又换上副乖巧伶俐的笑颜,交际手腕翻云覆雨,炉火纯青。

李萱诗气得新头郁结,不屑驳斥她的连篇鬼话,只恨自已当初识人不明,身边盘着这样一条狡诈阴狠的毒蛇犹未察觉,有眼无珠,方遭今日之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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