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大伙把骡马的缰绳都连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这几位爷伺候起来比一个军都累,好不容易整好队伍,程宗扬一手拉着打头的走骡,一手挽着小紫,朝着谷口走去。
从山梁往下望去,整座山谷都被浓雾笼罩,缭绕的雾气接天蔽日,仿佛与高天上的白云相连。
浓雾边缘界线分明,就像一道雾墙,竖在昨晚朱老头打量过的那块岩石处。
程宗扬把手伸进雾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看似轻柔的雾气竟然温度低,寒意刺骨,他小心踏入雾中,身体仿佛浸在冰水中一样,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冷战。
程宗扬连忙催动丹田中的气轮,抵御寒雾的侵蚀。
难怪世人把太泉古阵视为畏途,单是穿过这层雾瘴,就不是易事。
修为略低,体质稍弱,恐怕都扛不住这种寒冷。
越往里行,雾气越发浓郁,没走几步,眼前就只剩下浓浓的白雾。
雾气仿佛流淌的牛奶或者被涂抹过的蛋清,将视线完全阻隔,走动时,甚至还能感受雾气黏性的质感。
忽然“卡”的一声轻响,脚下似乎踩碎了什么,程宗扬警觉地停住脚步,左手把缰绳绕在臂间,接着握住刀柄。
一个绿幽幽的光点出现在视野中,接着又是一点,光点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升起,明灭间就像一只无形的怪兽张开的眼睛。
一股冷汗从颈后涌出,沿着背脊直淌下来,程宗扬长刀出鞘,接着把小紫拉在背后,右手也握住刀柄。
“嘿嘿,是磷火。
”背后响起朱老头猥琐的声音,他捞到那只粮食口袋,心情好了许多,这会儿道:“这路上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八成是谁的脊梁骨被你踩着了。
”死老头猥琐的笑声这会儿听起来却让人分外踏实,程宗扬呸了一口,一边松开刀柄,“干!”寒雾像冰水一样涌入鼻腔,将气管、肺部都冻得隐隐作痛。
程宗扬一边运功御寒,一边往前走着,每隔一段就要喊一声,“老头!小狐狸!武二!”随着雾气渐浓,众人的声音也仿佛被寒雾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
程宗扬紧紧拉住小紫的手掌,虽然明知道看不见什么,仍然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视野中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的影子。
一刻钟后,众人已经进入雾气最浓的核心位置,浓雾甚至使身体感觉到一股浮力,仿佛一纵身就能在雾中游泳。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却是小紫怀中的雪雪正伸长脖颈,对着浓雾狂吠。
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接着朱老头叫道:“亲娘咧!落石!”耳边听着轰鸣声越来越近,眼前却只有白雾,程宗扬顾不得多想,一把摘下鞍侧的龙鳞盾,遮在小紫头上,自己抡起长刀,对着声音传来处重重斩出。
钢刀“铛”的一声巨响,一股沉重的力道直击下来,整条手臂都震得失去知觉。
内息猛然一窒,接着喉头泛起一丝腥甜的气息,经脉已经受伤。
程宗扬咆哮一声,遭到重击的气轮陡然加速,一道光球冲开受创的经脉,击向落石。
落石终于改变了方向,接着身边传来骡马的嘶鸣声,却是骡队被石头击中。
程宗扬急忙抢下骡背的行李,接着便听到骡鸣声直坠下去,他顿时出了身冷汗,这才知道自己一行人正站在悬崖边缘。
雪雪的叫声越来越急,程宗扬咽下鲜血,把行李扛在肩上,拖着小紫贴着崖壁拚命前行,避开危险的落石地带,一边叫道:“小心悬崖!武二!小狐狸交给你了!朱老头,你来过!怎么回事!”朱老头带着哭腔叫道:“我的亲驴哎!”突然间一股凶恶阴狠的气息从头顶直压下来,浓雾中伸出一只狰狞的脚爪,抓向程宗扬的面门。
程宗扬闪电般劈出刀锋,那只脚爪却突然缩回,旁边雪雪的叫声忽然一顿,那妖怪“嘎”的一声大叫,接着羽毛纷飞,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扑到程宗扬身上。
程宗扬将小紫搂在怀中,双刀如电。
不断斩开浓雾,头顶的妖气越来越浓,数不清的怪鸟雨点般袭来。
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陷入噩梦之中,一个人在浓雾中与看不到的对手搏杀。
本来他想着今天就能进苍澜,特意换了身普通衣物,把那套硬得能砸死狗的帆布牛仔服收了起来。
结果没几下一身新衣就被怪鸟锋利的脚爪撕碎,手臂、肩膀、脖颈、额头都鲜血直流,伤口传来火烧般的痛楚。
有几次他都几乎要放弃,最后还是咬牙硬撑下来。
无论情形如何危险,他始终没有松开小紫。
视线和声音都被浓雾阻绝,不知道武二等人的是不是同样遭到袭击。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帮手,虽然看不到背后的情形,但雾气诡异的波动带来阵阵的妖气,显然那条小贱狗已经现出三头魔犬的真身,与雾中的鸟妖厮杀。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娇叱,一道剑气匹练般卷起,声势赫人,连浓雾都被劈开一线。
鲜血飞溅中,那些怪鸟尖鸣着飞开。
程宗扬靠在岩石上,将小紫抱在怀中,胸膛像风箱一样起伏着,呼呼地喘着气。
头顶的岩石上,一个火红的影子一闪,然后被浓雾遮蔽。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竟然是三足乌?”一个女声道:“三足乌秉火而生,这雾瘴却是阴寒之地,多半是同样三足的天邪鸦。
”另一个声音道:“仙子,下面有人,要不要……”那女子道:“不用理会,他们未必走得出这浓雾。
尽快赶到苍澜,打听清楚再说。
”几人衣袂声响,离开山谷,浓雾重又合拢。
程宗扬搂着小紫纤软的身体,低声道:“死丫头,你没事吧?”小紫笑道:“真有趣。
”“有没有人性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趣!”“人家又不是说你。
”程宗扬讶道:“你认识那些人?”“人家才不认识。
”小紫轻笑道:“不过那女子身上有件东西很有趣……”……“叮!”刀锋斩在岩石上,溅起几点火星。
程宗扬破雾而出,他上身的衣物几乎被撕成布条,裸露的皮肤布满交错的爪痕和鲜血。
小紫却是毫发无伤,甚至连血迹都没沾上一点。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程宗扬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坐在路旁调息半晌,这才抬眼朝山下望去。
眼前是一片狭长的山谷,山谷中央座落着一座小镇,一条小河从镇前蜿蜒而过,河上有一道竹制的小桥,桥头立着一块石头,写着“苍澜”二字。
刚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杀出,此时看到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人迹,让程宗扬紧绷的心头终于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