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把杨三流的尸骸找到,好好安葬,给他一个安身之所,毕竟君子一言九鼎,答
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跟鬼的约定更要遵守。」
「是。」我低声道。
「我的尸骨应该和他是在同一个地方,穿了一件灰色道袍,你就不必费神安
葬了,无魂之尸是没那必要的。但我身旁的箱子里面都是我符箓派传承的灵宝法
器,特别是《葬尸录》、『伏尸剑』和『孤石印』,这三样器物是我派之根基,
你作为传承人,一定要找回来。」说完,他也逐一将法器的使用方法传授给我。
「趁我还有一点时间,你失败的话,我还能指点你……」师傅的身体越来越
黑,几乎要融入这漆黑的环境中,他手中捻的那团火也开始熄灭。
师傅的火团熄灭的同时,呼的一声,一团火开始从我的手指燃起,如似薪火
传承。
这团燃起的火正是镇魂诀的阳火,普通镇魂诀只是汇聚不可见的阳气,但是
此处阴阳两气不通,所以只能运转「上清位业大小周天诀」,把经脉之气当成阳
气,真气远比阳气蕴含的能量大,甚至能在手中发光发热。
师傅有些欣慰地看着我:「看来你的天赋还算不错……」
但我却遇到难题了,毕竟一手捻火,一手又要施展真阳手,那么我还怎么咬
破剑指画掌符呢?
师傅也看到我的难处,他笑着摇摇头,似乎在说:你还是太嫩啊。
只见师傅咬破自己的食指和中指,颤抖着手在我手上画了起来。
画好最后一笔,他检查无误后,满意的笑了笑,正要对我说些什么时,他的
身体突然融入了黑暗的背景。
师傅,他消失了。
我难以置信的震颤道:「师傅……」
「师傅!」
这无物的阴阳之间,没有人回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
「师傅啊!」我悲声大喊着,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汇聚在画着血符的右手中。
我朝虚空打出,周围环境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但不是亮度不是很亮,只是电
力不足时电灯输出的那种昏亮。
「得意师傅,快放开她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喊道。
是田空,我定神一看,才发现我那只没了皮肉包裹,仅剩白骨的右手居然在
掐着女护士徐丽的喉咙,她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了!
「啊?」我连忙松开她,看着那只「白骨爪」发呆。
田空扶着差点窒息死亡的徐丽,连连顺抚着她的后背,紧张地安慰道:「你
还好吗?」但徐丽一直在咳嗽喘息,一时间没法回应他。
「原来如此。」想起师傅教导的知识,我在思绪中明白过来:最先接触阿景
身上的阴符的那只手,就是我现在的这只右手,天雷和阴符相碰,阴阳中和,毁
了皮肉,但是骨骼完好。
骨骼四周应该还有几根肉眼不可见的经脉连着,因为阴符的保护,它们不会
继续腐烂。
现在我学会了传说中的内功心法,受控的真气就顺着骨手传导,就让它活动
自如。
虽然很难看,而且诡异,但至少不会让我落得残疾的地步,这也算是所谓的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了吧。
「小师傅,你刚刚是怎么了,差点就掐死徐丽了。」田空责问道,显然他很
关心这个女护士。
「抱歉,我方才魂体归一,就像瞎子重见光明,一时间难以适应,做出的动
作都不是出于本意。」我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一想到师傅已经魂飞魄散,我鼻子
不觉一酸。
「魂体归一?难道你刚刚……下去了?」田空吃惊道。
「差不多吧。」我缓了缓,不经意的抹掉眼角那没人注意到的泪点,然后环
视四周,开口问:「我现在是在医院?」
「不然呢?现在整个县城都闹洪灾了,看来那位河神是真的很生气。」田空
无奈地说道。
「咳咳……河神?所以发大水跟你们有关?」已经缓过来的徐丽问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个河神要杀我们,小师傅跟他斗法,结果被伤了一条
手臂,现在我们能活着就不错了。」田空摊摊手,无奈解释道。
徐丽摇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有什么河神。不过你的手,都没了肌肉组织
为什么还能动?这违背了生理学……」说着,她还是有些畏惧地瞅着我的骨手。
我也不应她,在四处翻了翻,找到几卷绷带,缠了十几圈,直到将整条骨臂
包裹起来。这样的话,看起来就像受伤了一样,不会引起路人恐慌。
「这是经脉之气导骨使然……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你们别说出去就是了,
不然没准我会被国家秘密机关抓起来做实验。」
「放心吧,小师傅。我们是过命之交。」田空信誓旦旦地说。
我对田空是放心的,毕竟他和我的世界观一样,至于徐丽就很难说了。
徐丽看我和田空二人同时望向他,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我也不说就
是了。」
我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一阵喧嚷,楼梯口下响起不少脚步。
我们三人闻声而动,外面的暴雨依旧在下,从五楼的楼道阳台往下望时,发
现水已经淹没了二楼,正往三楼涌上。
「我的天啊,这水位怎么一下子涨这么高了。」徐丽颤声道。
我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皱眉沉思一二,叹了口气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还是跟它再谈谈吧。」
田空一脸吃惊扭头道:「你要和谁谈,河神吗?小师傅,要知道上次你差点
就没命了。」
他担忧地抬头看着下着暴雨的昏暗的天际,低声道:「而且,它现在正气头
上,真的能听得进去吗?还有上次你不是说过,需要魂魄作为谈判条件吗,上一
次有那个女鬼,这一次我们哪里找魂魄?」
「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用三脚猫功夫去对付它,而且我有一样东西,比
魂魄更有诱惑力。」
这并非夸口,两天时间里,师傅已经把对付河神的主要法子告诉了我,虽然
风险极大,但祸因我而起,所以险不得不冒。
「好吧,你准备怎么做?」田空问。
「神和鬼都一样,无法直接与人交流,我需要你作为媒介。」
「卧槽!你开玩笑的吧?」田空震惊的叫出声,也许上一次被田淑美附身,
他已经留下阴影了。
「前几天你不是一直被女鬼附身,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你身上的阳气比
较弱,兼容性好,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它要是中途要杀我怎么办?」
「不会的,河神是有神职的妖怪,肆意杀人有违天道,被发现会被降职的。」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天道往往无情,从来不会在意一两个凡人是不是被神鬼
所杀。就算它不会肆意杀人,它也有能力把人弄得半死不活。
「可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尽管田空满脸忧虑,但他还是答应了
我,毕竟闹洪水这事也是因他而起。
徐丽提着一个箱子鬼鬼祟祟推门而入,对着我和田空小声说道:「大水已经
漫上三楼了,大家都在集合,待会可能会上五楼避水,你们要弄这些鬼怪迷信的
东西最好快点。」
田空啧了一声,说道:「阿丽你怎么就不信呢?这世界是真的有鬼神的,不
信你待会留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徐丽抬眸相问。
「阿丽啊……」田空答道。
「我跟你很熟么?叫的那么亲切。」徐丽脸上微微发红。
「不算熟,但我希望以后不只是熟。」田空傻笑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牵
起徐丽的手。
而我,像个千瓦灯泡,在二人中间发光发热。
「要的那些东西……齐了没有?」我无情打断了二人的纠缠。
回过神来徐丽说道:「额,差不多都有。除了你要的黄纸符外,涂色笔、笔
记本、线、镜子、饼干、血浆都有,不过血浆是过期的,新鲜的在上锁的冻库里,
我拿不到。」
「没事,不用新鲜的,是人血就行了。」
「小师傅,你要人血干嘛」
「画符,这里没鸡血,自然只能用人血。」
「哦。不过,电影里的道士好像咬破自己的手指就能画……那样画出来的效
果会不会好点呢。」
「也行,不过你真想出点血?」我暼了他一眼。
田空连连摆手,悻悻说道:「不不不,按照你的要求来就好了。」
「把衣服脱了。」
「啥?」
「脱衣服,我要在你身上画符。」
「额,好吧。」田空无奈地脱下衣服,两大坨耀眼的胸肌顿时露了出来。
徐丽脸一红,转身道:「下面要集合了。我先下去,免得值班主任担心。」
田空看徐丽走后,转头对我说道:「小师傅,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挺好啊,是个不错的护士。」我一边说话,一边将血浆倒出来,用手指
搅拌了一下,在田空身上画了起来。
田空被冰冷的血浆一冰,嘶叫一声,转头又问:「那你觉得,我配得上她吗?」
「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啊,应该配得上吧,你不是有钱人吗,现在的男
人不都说女人爱钱吗。」
田空听后,有些不悦道:「小师傅,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绝对不是那
种势利虚荣的人,而且我的优势也不只是钱。」
「好吧,我失言,你才是对的。」我附和着,实际上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些问
题。
不一会儿,田空身上就布满了红色符文。
画完后,我让他盘腿坐好,分别在他的脖子、双手中指和双脚下的中脚趾绑
上一根染血的红绳子,每根绳子末端都连接着平放着的笔。
「得意小师傅,这些绳子是干嘛用的?」
「保险,以防万一。」
「啊?你是说有危险?」田空脸色一变。
我啧了一声,鄙夷的斥责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这么胆小呢?有我在
你怕毛线,大不了就是一死!」
「要是以前,当然大不了一死……可是现在,我有了我想要守护的人!」田
空大声说着,眼里竟泛着泪光。
卧槽,他这个叼样,搞得跟言情剧似的。
我心中暗骂,脸上却挂着微笑,连哄带骗的说:「我知道。你身上的五根血
绳普通人很容易扯断,但对于鬼神来说,这就是集成了五行之力的八卦阵,你会
很安全的。」
「真的吗?」
「没错。」我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是假的。因为师傅说过,这个阴阳五行
阵只能稍微约束一下河神,无法真正困住他,却能为谈判争取到一些时间。
我从墙壁上刮来几勺粉末,用笔记本的纸卷成条状,浸了浸血浆后,分别立
了两根在田空面前,并用镇魂诀点燃,以此充当香烛。
田空初见镇魂诀的神威,震惊之余脱口而出:「我了个去!这是什么?」
我并未作多余回答,而是沉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额……准备好了。」
我结了个法诀,举过头盖,低声念道:「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
心存帝前;此河真神,下盼临轩。」
念着指诀立改为中指,蘸了蘸血浆,戳在田空眉间,吟道:「凡子关告,遥
达九天,急急如律令!」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从天空降下,直击医院楼顶上的避雷针!整栋楼的灯光
熄灭,应该是断电了。
同时,楼下的喧闹也大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个怪异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凡人……汝好大的胆子……」说话的是田空,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怪异,好
像被痰堵在喉咙的声音,沙哑而难听,那语气像是经历千年之久,古老而沧桑。
一道闪电再次从外面闪过,映出田空充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凸起,他的嘴角
已经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沙哑的声音瞬间转为尖锐。
「汝好大的胆子——」那声音刺耳无比,声波所及之处的玻璃都开裂了。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往耳垂下一抹,居然感觉湿润了,虽然昏暗中很难看清,
但我知道耳膜已经破了。
「住手!我是来谈条件的!」我大喊道。
「汝有何资格与吾说条件?」只见河神怒吼,起身扑来就要取我狗命,但他
一起身,五根血绳末端的笔瞬间立了起来。
他的身体一下子被扯了回去,而直立的血绳好像钉在木板的钉子一样,屹立
不动。
河神低头看了眼,颈上的血绳,低笑道:「呵呵呵……汝以为,单凭此阵就
能制吾?」
「这当然不能困住你,只是给我争取一点让你冷静的时间。而且我说了,我
只是想谈条件。只要你把大水退了,我可以给你一样比鬼魂更好的东西。」
河神没有接话,但为了防止它突然暴走,我立马又开口道:「你当时降下天
雷来劈我,我没死,你不觉得奇怪吗?」
过了一会,河神才缓缓说道:「汝身上……阴气缠身,引魂随身,应有某种
神物。」
「不错,它就是阴符。」
「阴天子的符箓……」河神声无悲喜的说道。
「如果您把洪水退了,再把田淑美母子的亡魂交给我,那这符,就是您的。」
「取符之法,亦是取命之法。」
「我知道,反正我也没有几天可活了,不如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呵,汝需与吾立血誓,若汝意图戏吾,当一世受『鳏寡孤独残』五苦。」
一道红色闪电从窗外出现,河神已经伸出五指——就等我拍上去了。
我脸色一变,这河神居然如此谨慎,远远超出了师傅之前告诉我的应对之法。
说给它阴符这事只是权宜之计,阴符这东西我当然不想要,但只能从死尸身
上提取,我还没活够呢,我可不想真的牺牲自己来换整个张家镇的平安,是的,
我就是这么自私,但是也比老天封的河神要无私一点。
原本的计划是让它先退去洪水,然后去红木岭找回符箓派祖传的法器再作定
夺,但是它现在却要我立血誓,与神立誓,还能讨着好吗?
所谓「鳏寡孤独残」五苦,乃是玄学中的「三弊五缺」中的五缺。
三弊:失权、失财、失命。
五缺: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丧父亡母曰孤,身有
所缺曰残。
违背誓言不仅肉体残缺,而且孤独终老,甚至还会祸及家人,真是恶毒至极
的血誓……
「汝不敢?」河神似乎看穿我似的,怒意生出,声音忽又变得刺耳异常,看
来这血誓是非立不可了。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抬手准备立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笑出声:
「呵呵……我说,您这算盘打得不错啊,血誓只对人有作用吧?您受天命,得神
职,掌江河,要是您反悔了也不会受到五缺之苦,这根本就是不对等的条约!」
河神似乎受到刺激,猛然起身,它脖子上的一条血绳受力崩断,其余四根血
绳则因为立在地下的笔,一齐连着地板的水泥块被拉起来,还有溅出了少于火花。
「哇啊——」
我吓得抱住头,用哀求的语气急道:「您……你你你还是退下洪水吧!反正
您神通广大,我有半点耍你的意思,你弹指间就能让我死无全尸,何必再立这无
谓的血誓……」
说到最到最后,它的手已经扼住我的喉咙,我紧闭双眼,急促的呼吸着,面
容因为恐惧缩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河神要用力掐死我,只听他缓缓道:「汝明日五时,于
田水河岸将阴符交于吾。」
「好好好……不过那个,我明天不一定有空,后天怎么样?我想交代一下后
事。」我面带惊恐却仍要讨价还价一番。
「呵,凡人……汝最好言而有信,不然,与此有关之人,吾定叫汝等比死尚
苦之万分。」
「喔府阔死……」一句流利的english 脱口而出,我这才想起它可能听不懂,
急忙又改口道:「哦不……是是是,当然了,您神威盖世,我绝计不敢如此。」
忽然医院重新来电,灯泡发出光亮,河神也松开了我的脖子,只见被附身的
田空眼珠子凹回去,身体如似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而血绳连着的水泥块也随之
掉落。
看来,河神已经走了。
好险,真是好险,我如释重负的瘫在地上。
田空恢复神智后,用着沙哑的声音问我:「咳咳,得意小师傅……为什么我
每次被那些东西附体后,都会觉得喉咙很痛?」
「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你每被附身一次,嗓子得到的锻炼相当于专业歌
手练声一年,真是便宜你了。」我随口胡诌。
半个小时后,外面的暴雨果然停了,除了偶尔会有一些闪电出现,但雷声渐
远,狂风暴雨已经过去了。
我和田空把一片狼藉的停尸房清理好后,就在徐丽安排下,我们在医院暂住
一晚,因为雨虽然停了,但是路面的积水还没排掉。
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我还打了电话报平安。
由于阴符一直作用在我身上,为避免阴气堆积过盛,我就盘腿坐在停尸床上
运转了一个小时的「上清位业大小周天诀」。
结束收功后,我看着窗外长廊,田空和徐丽还站在那里聊天,不时还传来徐
丽的娇笑,看来他们真是情投意合。
一个说,一个笑。
田空似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开始牵起徐丽的玉手,而徐丽则羞涩低下头,
衬着灯光稀疏的一面镇景,如同一副世纪画作。
面对如此美好的画面,我脸上也不由浮现淡笑。
但我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美好,真正的危险远远没有过去,河神的事,还有
阴阳之间的镇长……我也许能暂时忽悠河神,但对于接下来的阴阳镇的镇民,他
们数量太多了,如果到时倾巢而出,恐怕无法阻止。
除非让镇子上的所有人搬家,不在这里住的话不就都安全了吗?但是这怎么
可能呢,根本不会有人信我的鬼话,或许我连让自家父母搬家都不可能,他们甚
至会再次把我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好办法,不知不觉的开始在这苦恼中缓缓睡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