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不对,那脸是闭着眼睛的,这是老子的躯体!
我立马便朝那躯体抱去,魂体归一的瞬间,只觉鼻子一阵刺痛,便开始四肢
乱挥,挣扎着浮出水面。
那水本来就不深,所以一出水,我就挺起腰,伸手撑着身子。
脱离水淹,随之而来的是感觉脑袋发涨,口鼻刺痛,呼吸困难。
我又咳有吐才把肺里一些多余的水给吐出来,但还是感觉视线朦胧,难受至
极。
我只能强忍住不适感,爬上岸,看到老花轿的沾着狗鸡血的帘布已经被拉开,
里面的东西惊得我不由张大了嘴巴。
那到底是什么?
体型很像一条鱼,但却长着四条短小不一的腿,身上还有一张畸形而扭曲的
人脸,好像影视中的变异的生化怪物。
这就是河神的真面目吗?
又听一声尖锐的叫唤,我转头看去,田淑美竟然已经被那几个白色人影拽离
了田空的身躯。
我正要过去搭救,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裤脚,那手的主人是一个小孩儿,他
只有半截身体,面色如白纸,没有任何神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也是一个鬼魂。
难道刚才就是他救了我?
可为什么?
那小鬼指向被拽住的田淑美,再指了指老花轿的鱼怪。
我豁然明了——
这小鬼是田淑美的孩子,他的意思应该是,要救他母亲,必须先打败河神。
我朝半截身体的小孩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了。」
我掏出带着的已经浸湿的护身符,用镇魂诀掐在手上。
「这玩意屁用没有……」我淡淡说了一句,手中的镇魂诀一划,浸湿的假符
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水气蒸发的白烟,逐渐烧了起来。
看起来好像我在捻着一团神火,耀目十分。
看着手上这团火,我信心大增,怒喊着冲向老花轿:「老子今天就要弑神诛
仙!」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两米!
眼看怪鱼距离我不到一米……
「哈!」一声似乎在控诉天道不公的呐喊从我口中发出,手诀上的火团随之
祭出!
忽然,一道弯弯曲曲的红色闪电从乌云中降下,分毫不差的击中我手中的那
团火,光传导的速度比声音快,只听一声霹雳,电光消逝。
空气弥漫着一丝丝臭氧的味道,我手上的那团火熄灭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的,衣袖开始燃起星火,天空中的小雨滴得它滋滋
作响。
再看看那仍保持着镇魂诀姿势的手臂,已经黑如焦炭,知觉全无,随后我也
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雷声依旧,但小雨已经变成了暴雨,大豆般的雨点从百
米高空坠落,直至将我砸醒。
我睁开眼睛,只见田空正背着我,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他的轿车那边走去。
莫非……
我顿时想起了在用镇魂诀对付河神时发生的一切,猛然回头一看,那片地空
荡荡,已经被漫上来的河水淹没。
田淑美、白影、河神、老花轿都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若不是我看到整条手臂还是焦炭的样子,我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说起手臂,现在它不痛不痒的,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我却无暇顾及它。
「刚刚发生了什么?」
「得意小师傅你醒了?有什么事,我们得先离开这儿再说……」田空气喘吁
吁的说着,一边轿车,一边将我扶进副驾驶。
车内的水位几乎到腰间,而且还有持续之势。
万幸的是,田空的车还算得上高档货,三两下就打着了发动机,驶上了河堤
上坡的路段。
车外雷声轰轰,车内寂静无比。
「我没能救回她儿子,我甚至把她也搭了进去了。」我打破了沉默。
「得意小师傅,你已经尽力了,毕竟那可是神啊……」田空安慰道。
我鼻子一酸,嘴唇微颤,含泪吼道:「够了!不要再叫我小师傅了,其实我
根本就不是什么茅山后裔!我唯一会的也就是可以当打火机用的道法,我真是太
自大了,凭这一点,竟然还学人做英雄,是我害了她们……」说着我的喉咙像堵
住一样,忍不住哽咽。
田空沉默了好一会,沉声缓缓道:「或许你救不了那对母子,但你救了我,
凭这一点在我心底,你就是英雄,是我的恩人。」
是啊,我这样的普通人,又不是小说电视里的主角,能救一个人就已经很了
不起了,竟还妄想救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又是漫长的一阵静寂,田空瞅向我那条焦黑的手臂,关心的问道:「你的手
还好吗?」
「还行,没什么感觉……」我擦干眼泪,想抬起来检查一下,却发现活动异
常困难。于是我只能用另一只手把焦黑的手拿起来,这不碰还不知道,一碰那焦
手的外皮好像熟了一般绽开来,里面一片白花花的:不是肉,都是蛆。
「哇啊——」我发出大概是自己的「喊叫史」最惨的一次叫声,接着就再次
不省人事了。
……
下面发生的事,将由第三视角下的田空转述:
「卧槽!」田空被我的喊叫吓得打了几个方向盘,车子稳住后,他看了我焦
臂手创口中的不停蠕动蛆虫,一脚刹车,瞪着大眼楞了数秒,打开门就吐了出来。
吐了好一会,田空擦了擦嘴角,看了看车里昏迷的我,恐惧之余转身就跑开
了。
但跑了十几米后,他的脚步不知为何逐渐放慢,呼吸也逐渐平稳,他沉默了
一分钟,竟冷不丁地朝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走回车里,脱下外套,盖住那条已经溢出不少
蛆的焦手,重新发动汽车。
「小师傅,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本能反应,希望你有怪勿怪……」田空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便朝医院方向驶去。
几经辗转,车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可大雨还是没有歇停的迹象,水位在往
上蔓延。
田空正要开车门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却发现手机进水
了,也难怪,水位此时已经快漫到胸口了,手机还能用才怪,也亏他这车子不简
单,要是别的车早就熄火了。
「得意小师傅,等我一下,我马上找人回来救你。」说完,田空一下车就立
马往医院楼上奔去。
冲到走廊的一个护士台的对值班的一个胖护士急道:「请问徐丽护士现在在
哪?」
那胖护士见田空浑身湿漉漉的冲过来,显然有些被吓住了,结巴地问道:
「您…您是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徐丽在哪?我有事找她!」
「她,她下班了。」
「现在才几点,这就下班了?」
「我们是分班制的。」胖护士解释道。
「算了算了……那你这应该有电话打吧?」田空一边说着,一边就径自拿起
护士台上的电话,连胖护士都来不及阻止。
这时,一个的声音响起:「哎,您不是是前天住院的那位小哥,有什么事吗?」
田空转头一看,只见姿容清丽的女生疑惑地看着他,不就是他要找到「徐丽」
吗?
他放下手中的电话,楞道:「你不是下班了吗?」
「哦对,本来还准备回去了,但雨太大,外面都开始积水了,怕是不安全,
就在医院里呆了,您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么?」
「对了!还真有急事,你……你能跟我走吗?」话说出来,田空也觉得自己
有些唐突了。
「这……」徐丽有些犹豫。
「丽丽别去,这人你又不熟,小心他另有所图。」那胖护士劝道。
「我去……你怎么说话的?」田空皱了皱眉头,但此时他却看向了徐丽,是
啊,他们并不熟,没有理由跟他走,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很危险的。
徐丽咬了咬唇,开口道:「好吧,但你得说是什么事我才能跟你走。」
这会儿轮到田空犹豫了,但他没有犹豫多久,凑近徐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半
米之外别人听不清的话。
「真的?」徐丽微微吃惊地看着田空。
「真的,就在楼下!」田空急道。
「带过我去。」
「许丽别去!」胖护士再次劝道。
「我相信他。」
「蓝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胖护士在他们的背后伸出了「尔康
「的招牌手势。
「嘴是会骗人,但眼睛不会。」徐丽笑着小声说了一句,跟了上去。
一到二楼楼梯的转角时,田空大吃一惊,短短时间内,水位居然又升高了几
厘米,已然漫过胸口。
「小师傅!」田空大喊了一声。
「你在这里等着!我得把人背出来。」田空对徐丽说完便涌入水中,朝车子
艰难走去。
徐丽紧张地看着田空的背影,就怕他一不小心滑倒,淹没在这大水中。
「咔啦啦——轰隆!」
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雷电声响起,整座医院在橙色电光之下映出一个黑影。
徐丽被吓得「啊」了一声,随即整栋楼的灯光熄灭了,剩余的值班人员的嚷
叫声,掩没在黑暗和混乱之中。
一个沉重地呼吸声从水面那暗处的传来,正是田空,他背着一个骨瘦如柴的
少年朝医院楼梯走来上来。
也亏我因怪病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瘦了二十几斤,不然任田空体格多么健壮
也不可能顶着这么高的水位背着个人。
徐丽见田空将我背上二楼转角后,松了口气,说道:「我去联系医师主任。」
「别!医师救不了他,他不是单纯的灼伤。」
「你刚刚不是说他手被热油泼了么,难道你骗了我?」
「那也是无可奈何,我总不能说他和河神斗法……」
「什么?」徐丽一脸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只能相信你了,也请你尽量相信我,以后我都会给
你解释……现在能给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还有药品工具吗?」田空与徐丽对视着,
他知道徐丽能看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果然,徐丽沉思了一会,道:「跟我来吧。」
徐丽领着田空,来到了五楼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这是临时的停尸间,一般进冷藏室前都要停放在这里登记,平时不会有人
来的。」
「你真会挑地方,会有人来才怪了……」田空咽了口唾沫,只觉头皮发麻,
他眼巴巴地看了眼徐丽:「真的只有这个地方能用吗?」
「别处都有人巡逻或者值班,你说要没人的地方,那就只有这个地方了。」
说着,徐丽狡黠一笑:「我说你长得牛高马大的,怎么这么胆小?放心啦,这世
界上是没有鬼的。」
「那是你没见过……」田空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背着我进了那个小房间,
话说,那小房间还真是闷,尸体要是放久了不是会加速腐烂吗?
田空想到这点,赶紧将我放上某张停尸台上,将那掩着焦臂的外套拿来,一
股恶臭扑鼻而来,田空强忍着呕吐,连忙站起身。
此时天色已暗,楼里又停电,看不清具体情况,这时徐丽正好递过来一个手
电筒。
田空打开一看,那条焦臂伤口上的的蛆竟溢了出来。
「啊!他的手臂怎么溃烂得这么严重。」一旁的徐丽见到如此惊悚的画面不
由惊叫道。
「嗯?这好像不是溃烂……」徐丽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
儿,她就穿着医师工作服,提着一个箱子回来。
徐丽递给田空一个口罩,说道:「戴上吧,不仅能减少细菌,还能减少味道。」
「你不是护士么?怎么还会看伤口?」田空微微一奇。
「护理病人本来就得先了解病理,而且我还准备自考个医师证,也算是专业
吧。」徐丽瞥了一眼田空,便拿起手术刀开始切开那焦臂。
「这……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徐丽颤声道,手中的手术刀因恐惧而
掉落。
只听「咣当」一声,手术刀落地的瞬间,我的身躯应声挺起,那长满蛆的手
臂猛然掐住徐丽嫩白的长颈。
「得意师傅,放开她啊!」田空急忙冲上前,也顾不得我的烂臂里有多少蛆,
两手抓住我那掐人的手臂,想把它冲徐丽脖子掰离。
那焦烂的臂肉何其柔软,田空用力一拉扯,就已经将焦臂仅存的皮肉扯烂,
瞬间骨肉分离,还洒落出一大堆的蛆虫。
而裸露的白骨爪却力气不减,反而越掐越紧,没一会便掐得徐丽两眼翻白,
涎流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