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心疼媳妇那双嫩脚,便示意她上他的背来,他背着她走。
青天白日的,净姝有些不好意思,但无奈实在走不动路,只好厚着脸皮趴上了他的肩。
“你这样太累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等待会儿宋嬷嬷来给我送药。”净姝突然想起宋嬷嬷昨日说的话,若她今天还不回去,她估摸着又会千方百计来给她送药吧,昨儿能找来,今日应该也能找来吧?
“这点路程不打紧,更远的我也走过。”
“可这不是还背着我呢。”
“就你这小身板,我单手就能提溜起来,走个一天不成问题。”
“你就吹吧。”净姝被他夸张话语逗乐了。
两人斗着嘴,说了一路,净姝突然想起什么,用腿触了下他腰间的葫芦,问他:“你葫芦是个什么法器?瞧着好生厉害。”
“这是功德葫芦,对鬼物没多大用处,主要是用来查探自身功德,若是有德之人拿着,里面的酒便会源源不绝,功德越厚,里面的酒也就越香醇,其酒用来画符咒效用更好,若是无德之人拿着,里面的酒便会味淡如水,日渐减少,随身带着,更多是为了警示自己。”
“原来如此,你解下来,给我试试。”净姝也想看看自己的功德如何。
司南解下酒葫芦递给她,净姝捧着摇了摇,而后打开抿了一口,辣味直冲喉头,呛得她直咳嗽。
司南笑道:“看来姝儿功德不错。”
净姝用手背擦了擦嘴,她不知这算什么程度,便将酒葫芦送到了司南嘴边,让他尝一口看看。
司南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点头道:“不错,是有大功德之人。”
得了他的肯定,净姝就开心了,将酒葫芦还给了他。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进了城里,净姝当即从他身上下来,去叫了辆马车回去。
一通洗漱,换下汗黏黏的衣裳,才算是彻底舒服了。
“小姐,今早榕少奶奶捎了信来,约您十五一起去大明寺参加盂兰盆法会。”六艺一边打扇一边将这两日的事情禀报给净姝听,她口中的榕少奶奶,便就是净姝的嫂嫂,净煜的媳妇儿范榕。
净姝点点头,以示知道,以前这去庙里祈福的事情都是娘亲去的,今年换作嫂嫂,看样子娘亲亦是打算让嫂嫂接手家事了。
“晓得了,你差人去隔壁与嫂嫂说一声。”
“是。”
一旁六礼又说:“小姐,桃林桃子1了不少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头框送去隔壁,其他的就按以前的安排,往汪家送几筐,挑些个大的送给表姐。”净姝说完,想起什么,又说:“汪家的几筐桃子六艺你亲自送去,探探那边的口风,看表姐的亲事现在定得怎么样了。”
“是,小姐。”
得了吩咐,六艺招来一个小丫鬟继续帮净姝打扇,随后与六礼招呼人去摘桃子。交待完这些琐碎事,一闲闷下来,净姝就忍不住打起哈欠来,昨夜折腾一宿,没有睡好。
净姝打着哈欠,让小丫鬟停了扇子,吩咐道:“我先睡会儿,若少爷回来了,让他别作妖,勿要来吵我。”
司南刚被根叔请去清点中元节祭祀的东西了,义父觉得今年一家团圆,司南又娶妻成家,需得好好告慰祖宗,所以此番祭祀打算要大办特办。
104.黄鼠狼讨封
小丫鬟应下,净姝便脱了衣裳上了床,困倦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间,净姝只觉得有个人影走到了床边来,她下意识以为是司南回来了,不由得翻了个身,喃喃说道:“别吵我,我累死了。”
说罢,又闭了眼。
“这位夫人,您看我像人吗?”
净姝无语,只以为司南那厮又是想了个什么新花样来折腾她了,没好气答道:“你若是做个人,便不会来搓磨我了。”
“呸呸呸,你这小女子,还说是什么大功德之人,半点不积口德!”
嗯?这下净姝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看去,就见床前站了个穿衣戴帽的黄鼠狼。
“来人呀!”净姝顿时吓得大叫,赶忙往床里躲去,那黄鼠狼见有人进来,骂骂咧咧地从窗户跳走了。
净姝彻底没了睡意,赶紧起床穿衣,去找司南。
司南听了她的话,心中了然,“那黄鼠狼是来找你讨口封的,一般精怪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来向人讨口封,讨着了修行便能更进一步,没讨着,那便要重新修炼。”
“一般有功德之人给的口封会更好,估摸着它是听到了我们谈论酒葫芦的事情,听得你有大功德,便跟着我们回来了,才会趁着你独自一人的时候,现身讨口封。”
“那我那样说不是坏了它的修行了?它会不会对我心生怨恨?”她可是记得那黄鼠狼离开的时候骂得有多凶。
“这不好说,保险起见,还是找人去说和说和吧。”
精怪之间的事情,自然找精怪解决更好,司南首先想到的是老王八,于是乎,便与净姝又乘马车去了老王八栖身之所。
他们到时,老王八正闲散趴在水池子旁的一棵树下乘凉,听得他们来意,当即表示没有问题,可以帮他们打听一下究竟是哪家的黄仙。
老王八说完,便慢悠悠地爬进了林子里,看它这速度,净姝深觉,等它打听到了,估摸那黄仙都找她报完仇了。
这么想着,没想到老王八又慢悠悠爬了回来,说道:“我请了另外兄弟去打听,不出一个时辰,自有分晓。”
司南和净姝连忙谢过,殊不知不知老王八这一下打听,惊动了京城方圆五百里的修行仙家。
老王八修行年岁长,在诸位修行仙家之中按资排辈,位份很高,它广发急令,大家都得给个面子,这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就都知道了这事,引来了不少好事的来此围看热闹。
于是乎,还没等到黄鼠狼的消息,先来了好些个另外的仙家,狐狸兔子倒是还好,那长虫就有些吓人了,光是瞧瞧它那竖瞳,黑鳞,就让净姝忍不住害怕,心中十分庆幸之前来找她讨口封的是黄鼠狼,不是蛇,若是她一人见着蛇,估摸着能直接吓晕过去。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有了黄鼠狼的消息。
是在东山头修行的黄百财家的小儿黄玉,修行到了一定年头,正寻人讨口封,好让修行更进一步。
司南谢过,这就要往东山头去,谁知刚上马车,两匹马就长嘶一声,狂怒奔走起来,将里头净姝和司南颠簸得晕头转向。
司南抱着净姝,稳了稳身形,就听老王八大喝:“黄百财,我忘八面前你也敢放肆!”
原来是黄百财来了。
司南正想着,突然一声马叫嘶鸣,马车车厢就往下跌落了下去,司南赶紧抱着净姝,破开车顶跳了出去,才算没有受伤,只是两匹马死了,鲜血喷溅了满地,是被尖牙利爪割破喉咙死的,至于是谁干的,司南看向了前面那八只黄鼠狼。
八只黄鼠狼,各个目露凶光,不善地看着他们,唯有一只身量小一些的在不停抹眼泪,估摸着就是那讨封失败的黄玉了。
“忘八,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莫要插手。”为首的黄鼠狼说道,想来它就是那黄百财了。
“恩怨?”司南被气笑了,“我们可曾招你惹你?谁规定你儿来讨封,就一定要顺着它说的应?我媳妇儿无心之言,断它修行,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不让你们这般不修德行的之辈成人成仙!”
忘八见司南也动起怒来,赶紧插嘴打断他们的剑弩拔张:“黄百财,讨封一事大伙儿都知道,本就是但凭天意,你儿讨封失败,便就是时机未到,又怎能责怪他人?”
“这我不管,她既毁了我儿,我便要毁了她!”
“小畜生可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是死的不曾?”司南说着,掐手念决,只听雷响,闪电直击而下,打在水池子里,激起水花数丈,炸飞底下无数池泥,将小水池子,一下打成了个大水池子。
司南突然发难,惊天旱雷砸下,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周边所有围观的仙家,都被吓得四处逃散了开,连老王八都被吓得跑得飞快。
“黄百财,你可要试试我这晴天
霹雳的滋味,且看你头铁,还是我雷电厉害,保管将你满门打得修为全无,魂飞魄散!”
司南这一下雷电是动了真格,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拿出了要拼命的架势,他知道,精怪们不比鬼物,这些个所谓的大仙们,各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分外猖狂,越是与它们好声好气,它们反而觉得他们好欺负,只有拿出真本事来,才能让它们心生忌惮。
黄百财没有说话,其他几只黄鼠狼却是有几分松动,互看一眼,都不约而同默默往后退了,它们只是来撑场子的,可不想与司南拼命。
黄玉见其他帮手退了,也生了几分退意,“爹,我看不如算了吧,天意如此,许是我修行的契机还没到吧。”
“黄百财,你儿子说得对,你就算杀了她又如何,你儿子还不是要重头修炼?”老王八趁机又插嘴说和。
那厢黄百财还是阴着一张脸,许久才哼道:“今儿我就卖您忘八一个面子,不与他们两小儿计较。”
黄百财面上虽还装着,但大伙儿都知道,它这是借着老王八的话做台阶下来。
黄百财说完,转身便要走,司南却是又高声喊住了它。
大家只以为司南还不愿放过,纷纷开口说和,净姝也是,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算了。
司南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急,随后走到黄百财面前,对它道:“现在既然咱们恩怨已了,那便交个朋友吧,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谁也没想到司南叫下它是为了这事,那黄百财也是,它都做好要应战的准备了。
司南说着,解下腰间葫芦,饮了一口酒,而后便递与它,意思不言而喻。
黄百财松了爪上的劲儿,轻笑一声:“你这人倒是有趣。”
说罢,两只爪子捧过他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你这酒,味儿也忒淡了。”黄百财嫌弃说道,却不料那黄玉一听它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赶紧和它爹解释:“爹,这是功德葫芦,酒味越淡,功德越少,功德越多,酒味越浓,越醇厚,源源不绝,饮用不尽。”
105.夜半借宿
黄玉嘴快,将那天偷听到夫妻二人谈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功德葫芦,胡说八道!”一听这话,黄百财急眼了,当即将葫芦打翻,将里面的酒全部倒了出来。
“就是个破酒葫芦,你是被他们夫妻哄骗了,所以后面才会讨封失败。”黄百财说完,又问司南:“我说的没错吧?”
司南没说话,拿过它手里倒空的酒葫芦,摇了摇,只听已经空了的葫芦里面又有水声响动,司南将酒葫芦翻倒过来,酒流而下,源源不绝,酒香霎时飘满全场。
见此情形,黄百财再说不出话来,围观的也都安静了。
司南收好酒葫芦,淡淡说道:“黄百财,你该积德了,无德无福可是修行大忌。”
黄百财下意识想要反驳他的话,被司南先行打断,“这可是你儿用百年修为给你换来的上天警示,你可莫要辜负了。”
黄百财默了,想了想,不甘心又抢过他手中的酒葫芦,摇了摇,晃了晃,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味淡如水,而后将里头的酒水又尽数倒出,完全没有什么酒香。
如此,黄百财终是信了这葫芦的通,应了方才司南说得话,“欸!”
黄百财走了,其他精怪仙家们却是各个沸腾了,一个个都朝司南借葫芦,想查查自己的功德如何。
司南没有吝啬,将葫芦递给了慢一拍的老王八,“你想明白该如何行善了吗?”
老王八接过酒葫芦,摇了摇头,“忘八愚钝。”
老王八虽助人的法子有所偏差,但功德还是不错的,比起黄百财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酒葫芦在它们手里传过来传过去,传了一下午,待它们一一试过,太阳已经下了山。
等它们散后,司南坐在树下与忘八闲聊,司南问它:“你去过江南一带吗?”
老王八摇了摇头,“不曾。”
“去看看吧,江南水多,雨水多,常有水患发生,每年因水丧生的人不计其数,你想做功德,那边不妨是个好去处。”
忘八没有应,反问他:“究竟该怎么行善积德?”
“这问题之前有个蛇鬼也问过我,但我给你们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蛇鬼能立庙修行,你却是不能,我想让你往南走,寻一处山高水险之地,做那引渡灵兽,救助水上遇险生灵,至于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帮忙,你若是能做到这点,定能功德圆满。”
老王八迟迟没有说话,司南见此,拉着净姝站起了身,“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在于你自己了,你好好想想吧,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司南说完便拉着净姝走了。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两人进不去,只能另外寻地方歇息。
正好老王八这儿离汪家别庄近,两人便打算再往前走走,去汪家别庄里去住一宿。
两人想的虽好,但没想到别庄的守门人压根不信他们俩的真实身份,不仅不信,还把他们骂了一通,“放你娘的狗屁,这七月半,表小姐和表少爷大晚上的怎会不带侍卫随从,独自来这郊外来?”
……净姝好生无语,这也没法给他解释为何了,再说了,就算解释了,他肯定也不会相信,还会觉得他们故意编瞎话吧。
“没办法了,只能另找歇脚的地方了。”司南笑道,丝毫不担心今晚住处。
看他轻松模样,净姝不免好他有什么好主意?
“荒山野岭,要想找个讲究的地方难,不讲究的话就多了,随便寻棵大树,爬上去就能睡了。”
“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有虫子和蚊子呢。”想着那些个虫儿,净姝就不由得皱起了脸。
“逗你玩呢,前面不就有一个村子嘛,咱们去那儿瞧瞧,看能不能寻个落脚的地方。”
净姝顺着司南指的方向看去,黑暗当中,有点点亮光,不甚明显,净姝突然想起,汪家这个别庄附近确实有个村子,这村的农户基本上是租了汪家的田地在耕种。
这好,不用睡树上了,净姝想着,殊不知自己待会儿就会后悔这个想法。
此时还不算太晚,只是村子里的人一般睡得要早一些,此时只有几户人家家里还亮着灯。
司南看了看,选了家灯光最亮堂的人家,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位大哥,我们夫妻赶路经过贵宝地,天色已晚,城门已关,无处可去,不知能否借住一宿?”
里面人一时没有作声,似在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家中无客房招待,兄台还是别处歇脚吧。”
得,又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再问下一家了,净姝想着,这就要走,司南却还是不动,继续又说:“大哥,我们也不白住,价钱好商量,五两银子一晚如何?”
这价格一开出来,立马有人应话:“他家没房间招待,我家里有。”
是对面人家,感情大伙儿都听着他们的对话。
对面人家开门了,而后左邻右舍都开了门,叫嚷道:“这位公子,我家四两银子一晚。”
“我家三两!”
“我家二两!”
好家伙,一说到钱,大家伙就都来精了,纷纷叫起了价,这一下,把整个村里的人都吵醒来了。
净姝心中呐呐,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伙儿争吵不休,最后还是村长出来拍板,让司南和净姝住到他家去,不用钱。
对此,其他人没了意见,只村长家里人有意见了,尤其是村长夫人,话里话外间都是他们刚刚应承的五两银子,还是被村长骂了句,才闭了嘴。
村长家里人多,没有多余空房间,家里人见他们是白住的,也不愿为了他们腾地方,遂村长只能在柴房里,用砖头木板,给他们简单搭了个床,用稻草垫了垫。
净姝还是头一回睡这样糟糕的床铺,床铺也就算了,房间里面那随处可见的老鼠屎,还有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当真是让她受不住。
净姝瘪瘪嘴,“这样子,还不如睡树上了呢。”
司南笑道:“就一晚,一会儿就过去了。”
司南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衣脱下来,垫在床上,示意她来睡。
净姝心不甘情不愿挪过去,缩着脚丫上了床,钻进他怀里,轻轻道:“我以前听有个小丫鬟说,她妹妹小时候被老鼠咬了半只耳朵去。”
“你放心,有我在呢,保管不让老鼠咬你耳朵。”
瞧着小娘子战战兢兢的害怕模样,司南抱紧了她,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又亲,安抚着她。
净姝也抱紧了他,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才能忽略掉那地上的老鼠屎和黑暗中悉悉索索的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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