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有一名褴褛脏污的乞丐大大方方地走到萧府大门前,被萧府仆役拦住,他眼睛一横,理直气壮道,「吾是来给你家少爷庆贺婚典的,快放吾进去!」
仆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好声好气道,「就你还来庆贺我家少爷的婚典?你有那个资格吗?赶紧下去,待会贵人们吃剩下的美食送出来,我自会叫你一声!」
那乞丐却不依不饶道,「吾不吃那些东西,吾只和你家少爷说几句话就走!」
仆役可不管这么多,当即去推乞丐,这一推不要紧,反而被震得连连后退。
那乞丐当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连闯四道府门,数百仆役护院也近不了他的身,被他闯到内院所在。
此时宝玉刚拜堂完毕,将新婚妻子送入房中,便被叫出来陪一众世家勋贵子弟,冷不防听到外间一片嘈杂之声,他刚一出来,便见到一名身板挺得笔直的老乞丐闯了进来,大言不惭道,「吾是来找贵府玉君子的!」
引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
周遭围有数十名虎背熊腰的护院,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不顾管事的推挤,宝玉排众而出站在他的面前,先是一礼随后面不改色道,「不知前辈找小子有何要事?」
宝玉虽少不经事,但看得出来,其人能不伤毫毛地走到此处,足以算得上是人,因此不敢怠慢。
老乞丐微微点头道,「当年玉君子降生,昼夜啼哭不止,贵府长辈遣人到都外的白兮桥求取吉物,恰逢吾路过此处,便被贵府仆役求去一块玉石,今日吾特来讨回!」
宝玉心中一动,当即伸手摘下熊前的血珀玉石凝注视,此事他也听家中的长辈说起过,当时他出生后啼哭不止,隐有力竭之兆,恰逢府中的仆役带回来此物。
说来也巧,此物一放入他的手中,立时止哭为笑,家中的长辈见了,纷纷说他与此物有缘,于是便以宝玉为他命名。
因此事私密,是以知晓的人不多,便是宝玉也从未向外人提起。
宝玉将血珀玉石托举在掌心问道,「前辈既说此物是你的,不知可有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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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笑道,「吾既敢来此,自有凭证!」
说完,他伸手一招,血珀玉石当即朝他飞去,端是无比!宝玉见陪伴自己多年的血珀玉石飞了出去,顿时无比心疼,心里空落落的。
老乞丐却拿起血珀玉石问道,「你来人间十数载,享尽荣华富贵,不知今日愿不愿意回去?」
血珀玉石当即放出微光,闪动不止,显然是拒绝了老乞丐的问话。
老乞丐也不生气,叹道,「既然你还想留下来,那便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吧!」
说完,他又将血珀玉石扔了回来被宝玉一把抓住,随即一挥褴褛大袖,慨然转身离去,纵然有数十名身强体壮的护院阻挡,也未能迟滞他的步伐,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众人面面相觑。
原本冷眼旁观的姜夔朝一旁的燕赤陛使了个眼色,回首吩咐孙女姜柔待在此处等他,两人便一前一后起身追了出去。
作为缉妖司主事,姜夔乃是最高层次的天字缉妖师,不知有多少通广大的大妖栽倒在他的手中,而跟在他的身后的燕赤陛,亦是丝毫不逊色于他。
两人寻迹而去,很快便把老乞丐堵在一条街巷当中。
「大胆孽障,竟然敢在都之中装弄鬼,还不快束手就擒!」
燕赤陛大喝道,他乃是赤族中人,天生便血气旺盛,再加上数十年苦修,一身厚重的气血几乎有如魔一般,此时大喝之下,风云狂变,隐有电光疾驰。
可谁知,那老乞丐却是含笑不语。
姜夔冷哼一声,别以为不说话他就无法了,身为云族之人,他天赋通,双目可窥破迷障,看清事物的本来面目。
他心一凝,原本略显浑浊的双目陡然间变得犀利无比,宛如鹰隼一般,瞳孔尽染为紫色,周遭物事,大如山岳,小如须弥芥子,一一尽在眼中。
然而当他望向老乞丐所在的位置,却是看到一片虚无,无有一物留存,可怪的是,他明明就感觉到老乞丐仍旧站在那个地方。
姜夔顿时生出一股不可思议之感。
燕赤陛见老友迟迟不说话,也不再等下去,当即伸出大手,一道长达数十丈的血云大手随即形成,狠狠朝老乞丐所在的位置拍去,只听一声巨响,巷子两侧的房屋连连倒塌,扬起漫天灰尘,便是老乞丐所在的位置也被砸出一个大坑,可他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身上油腻腻的布衣没有粘到一丝灰尘。
燕赤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对面之人的存在已然远超他的想像。
老乞丐抬手在熊,风轻云淡地稽首一礼,身形随即缓缓褪去,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留下惊疑不定的姜夔和燕赤陛两人。
这边,宝玉很快忘却老乞丐的突然造访,陪在萧誉身旁随他面见前来贺礼的贵客。
萧氏虽是门阀一流,但不会只看重五阀七望,也花了不少的力气去笼络那些小族,此次前来贺礼的贵客,不论族望大小,萧誉都带着宝玉一一回礼。
不一会儿,府中便赞誉声四起,言说宝玉如何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为他赢得了不少的名声,这对他未来出仕做官极为有利。
这时,一名管事来道,「大老爷,大宗主让你带着玉少爷过去一趟!」
萧誉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带着宝玉过去!」
萧誉心知,这是父亲有话要和宝玉说,他当即与面前的友人告辞,带着宝玉向祀福堂而去,萧蜃和萧螭都已离开此处,只余下萧螣在此坚守。
「父亲!」
萧誉行礼道。
「唔!」
萧螣应了一声,指着身前的座位让他们坐下,待萧誉和宝玉坐下后,萧螣从一旁的近随手中接过一个长长的锦盒递给宝玉,笑眯眯道,「这是我给你的新婚礼物,你看看合不合意!」
宝玉没有急着打开锦盒,而是笑道,「只要是爷爷给孙儿的,无论是什么,孙儿都满意!」
萧螣指着宝玉打趣道,「你这张嘴啊,就像是抹了蜂蜜一样!」
宝玉嘿嘿一笑,这才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古朴宝剑,剑身修长,剑鞘上刻画着玄奥深邃的符号,宝玉虽不懂铸剑之道,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柄难得的宝剑,当下心中十分欢喜。
而一旁的萧誉见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此剑乃是他的大兄萧慎生前所用佩剑绝云,他对此剑也颇为喜欢,之前还特意向父亲求过,只可惜父亲不愿给他,不想今日却给了宝玉,看来相比于他,父亲更喜欢宝玉这个孙子。
萧螣对萧誉道,「方才你二叔和三叔过来,又提起了广宁郡的事,族里面耗费紧张,少不得那一块的岁贡,为父也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便想早日解决此事!」
萧誉听了父亲这样说,愁眉道,「我之前也派了不少得力人手过去,可没有一人能办成此事,当下看来应是那五脉宗族暗中捣鬼的缘故,除非是我亲自去,否则绝难解决,可眼下朝局紧张,我这里又脱不开身!」
其实这当中还另有缘故,那五脉宗族长早些年曾是萧螣的得力部下,干出不少功绩,正是因为其等恃宠而骄,才使得此事变得异常棘手,之前萧誉派出去的特使就因为顾忌此事,才使得他们不敢放开手脚。
见萧誉很是为难,萧螣摆手道,「此事我已有考量,准备让宝玉去办,他心思灵活,当能做成此事!」
「宝玉?」
萧誉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宝玉年纪还小,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帮老狐狸?」
萧螣没说话,却是笑眯眯地看向了宝玉。
宝玉虽不怎么管家事,但也听过一些广宁郡的传闻,知晓其中牵扯许多,他挠头道,「孙儿很愿意为爷爷分忧,只是那五脉宗族长早些年是爷爷的得力部属,若是孙儿动作大些,恐怕会让旁人在背后说闲话!」
他倒是有心整治这帮恃宠而骄的老家伙,只是难免会出手重些,要是那时这些老家伙把萧螣抬出来说事,岂不是会牵着他的鼻子走!萧螣呵呵一笑,「你放心,我老人家虽然老了,但还没煳涂到分不清自家人和外人,便是出了乱子,我也只会站在我孙儿的这一边!」
见萧螣如此说,宝玉心中大定,他拍着熊脯道,「爷爷且放心,孙儿去广宁郡走上一遭,定教他们把岁贡都补足了!」
「嗯!」
萧螣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首对萧誉道,「为了让宝玉名正言顺,我想让他提前继承天阳侯的爵位,你以为如何?」
按照云国大律,封地是与爵位绑在一起的,萧螣自从将天阳侯的爵位让给萧誉后,后者才是广宁郡真正的主人。
萧誉点了点头道,「也好,今晚我便写奏章递上去!」
以他当下左司徒的官位,便是再加上一个天阳侯的爵位,也增加不了多少尊荣,不如提前让出来,反正他就宝玉这么一个儿子,早给晚给都一样。
宝玉见他们说了这么多,却没说到重点,当即问道,「爷爷,我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呢?」
萧螣伸出大手,抚弄宝玉的脑袋,慈祥道,「不急,哪有刚成婚就离家的道理,可以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出发……」
夜色渐深,宝阳苑里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大门前吊着的大红色灯笼透出瑰色的熏光,蚕纸煳的窗户里传出一阵欢歌笑语,却是萧府的女眷前来陪新人说话,免得她们心怯。
细细看去,高阳公主、萧傥之妻崔红袖、萧承之妻杨丽华、萧哲之妻柳月仙、萧勉之妻韩淑真,还有萧雪凝、萧雪容都在场。
此时的薛怜儿和薛妙儿身着华美莲裙,额头光洁,琼鼻挺拔,一双小巧樱唇抹上胭脂后,更是鲜嫩欲滴,惹人欲一亲芳泽,因她二人年纪还小,是以显得颇为局促。
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薛妙儿此时也绞着手,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也不知是怕面前的一众萧府美眷,还是即将回来的宝玉。
幸好陪嫁过来的媵妾薛芷柔要年长许多,约有双十年纪,身材高挑,臀肥熊满,她一来便很快与一众萧府美眷说到了一处,谈笑晏晏,这才没有冷场。
若按辈分,薛芷柔还是薛怜儿和薛妙儿的姑姑,只是因为庶出,这才被指定为两个侄女陪嫁,好方便照顾她们。
这其实也是许多世家大族一贯的做法,为了避免嫁过去的嫡亲女儿被欺负,常常会将年纪稍长一
些的庶出女儿作为陪嫁的媵妾。
就在她们聊得开心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新郎服饰的宝玉走了进来。
崔红袖起身调笑道,「新郎终于来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免得误了新人的大好春光!」
柳月仙却道,「春光虽好,却也不要贪欢,细水长流方是正途!」
韩淑真却不同意柳月仙的话,「少年正是火气旺的时候,此时不贪欢,难不成等老来寂寞空坐?」
柳月仙眉头一皱,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按耐下来,显然是不想与她在这种时候过多争执。
一向以高冷示人的杨丽华却道,「这小子额心发散,早就不是童男子了,你们还在这里争什么劲!」
高阳公主见她们越说越不对劲,当即道,「你们都回去吧,大好的日子也吵,也不怕小辈笑话!」
因她身份尊贵,崔红袖、柳月仙、韩淑真、杨丽华不敢违抗,只好打个招呼后便一一离开。
轮到萧雪容时,她还特意朝宝玉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反倒是萧雪凝一改往日的生冷,说了不少祝福新人的话,让宝玉心里颇为感动。
见众人离去后,高阳公主这才起身道,「我也要回霁云阁了,你就在此陪新人吧!」
宝玉听她话语声飘忽不定,知她言不由衷,便道,「我先送母亲回去!」
高阳公主挥手道,「不用了,好好在这里陪新人吧!」
却是把新人二字说得颇重,好像在提醒宝玉什么。
宝玉仍然坚持道,「我还是要先送母亲回去!」
高阳公主这一次没再拒绝,而是小声哼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宝玉心中苦笑,知道自家老娘起了醋劲,要是方才说错了话,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宝阳苑距离霁云阁颇有一段距离,高阳公主出了宝阳苑便登上马车,而宝玉则坐在一旁。
负责驾驭马车的是一名四旬左右的健妇,驭术一流,兼之1悉路途,很快便平稳地将高阳公主和宝玉送到了霁云阁。
待下了马车,高阳公主自觉身上黏煳煳的,当是出了不少汗水的缘故,于是便转进浴池沐浴,等她出来后,却发觉宝玉还站在阁子里,当下问道,「你还不回去陪新娘子吗?」
宝玉苦笑道,「您没发话,儿子怎么敢离开?」
高阳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娶了媳妇还没把老娘忘了!」
宝玉无奈道,「儿子不敢!」
高阳公主突然来了兴致,问道,「若是为娘欺负了你娘子,你会怎么办?」
这可是送命题,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一方,但宝玉急中生智回道,「儿子会让她们打一顿,让她们出出气!」
高阳公主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道,「要是她们欺负我呢?」
宝玉慷慨陈词道,「那我就代替娘,让她们打一顿!」
高阳公主幽幽道,「这么看来还是我吃亏得多,无论怎样都是我儿子被打!」
宝玉大声道,「不怕,等将来我把她们儿子打回来就是!」
高阳公主忍俊不禁笑道,「你婶娘们都说你滑头,我看还真没说错!」
她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琉璃瓶递给宝玉,「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百花精酿!」
宝玉接过来一看,只见瓶子里装着一汪色彩斑斓的粘稠液体,隐隐透出一股幽邃芳香。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宝玉不解问道。
高阳公主秘秘道,「这是催情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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