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不好,还不肯努力,男孩被老师打入冷宫,一辈子都拎不起来的那种。
还有一道几何题,其他都做的特别顺利,想必成绩应该不错,诗萍以及大家都会喜欢我的吧,内心不禁涌来暖流。
我拿出的准备工具,激动之余直尺顺着缝隙滑落,在教室里发出清脆的跌落声。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举手让老师帮我捡一下吗,数学老师向来冷漠待我,她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差生特意在考场捣乱呢,那弯下腰自己去捡吗?直尺掉在背后男生脚下,根本够不到。
我望着眼前诗萍的背影思索着,必须克服自己不愿和人打交道的弱点,转过脸,目光渴求又期盼:「同学……」「老师,他看我试卷!」那男生骤然起立,偷偷把脚下直尺踢得更远。
哄,教室里一阵喧哗,大家都嬉笑着窃窃私语,烦杂的嘲弄下,我只能呢呐地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我想到自己曾经多么渴望大家认同,及至身边的人都用欣赏,鼓励的眼的望着我时,那该有多么温暖啊。
但今天得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个作弊的差生时,我既悲伤又有些麻木,怪的是还有点心安。
我埋在课桌里把这种心安的感觉在内心回味着,当想到自己不需要改变,再也不需要努力,再也不需要顶着别人期待过日子时,确实是给了我安心的触动,我毕竟只是块烂肉,怎么也扶不起来,这么想着,我不由勾起嘴角,埋着脑袋开始在手臂间微笑。
不,不能这样,诗萍肯定也在注视着我,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就这么堕落下去。
麻木一辈子吗,不,我不仅仅是要摆脱成绩上的差生,还要在生活上摆脱这个称号。
我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喊道:「老师,我没有作弊!」阳光明媚,穿透窗户滴滴洒落在倔强的脸庞上,证实着我身上的改变。
成绩而言,一切都由试卷决定,一个面容刻薄,体态娇小的人走到身边不由让我哆嗦了一下,数学老师拿起我桌上的试卷,先看着那男孩的卷子,思索半天,斥责那男孩道:「你这一塌煳涂的试卷,还会有人要抄你,都安静下来,给我坐下」她抬了抬眼镜,把目光注视到另一份卷子,手指随着上面数字和汉字上下起舞着,可能有什么事让她心情愉悦,她把卷子轻轻放下,兴奋的打了个响指:「不错,坐下继续给我检查」她余光瞥到我的脸庞,蓦然拿起试卷细细察看,姓名一览清清楚楚
写着歪扭的昊涛二字。
她注意到桌椅边抿嘴期待的课代表,一把抓起诗萍的试卷,开始对比,她瞬间升起的感情十分复杂,有种璞玉染瑕的痛惜感,有种污泥遍身的恶心感,各种辛辣苦酸滋味混搅一起,团成一股怒火脱口而出:「你这是抄诗萍的对吗?」我加重语气,几乎是怒吼:「没有,我没有抄诗萍!都是我自己写的!」这声音随着自己浓厚的感情回荡在教室里,大家都扬头望着惊颤战栗的男生,不禁有些疑惑,为何会让他如此激动。
唯独,唯独是她,不能受这种屈辱。
我想要在她身边扮演安慰,温柔,鼓励甚至是吸引的角色,而不是被人当做污泥泼染这具洁白的像。
「那难道还是诗萍抄你的吗?你看看你们大题目,解题思路,标点,连因为所以的符号都整齐划一,你说你没抄,那是课代表抄你吗?」数学老师指着答卷,口沫横飞。
必然是个痛苦的回答,像黑夜里波涛翻滚的大海上远远的灯塔突然熄火了光辉,所有的希望与信任都在此破火。
如果说有人作弊的话,必定有人作弊的话,只能是我:「……对不起……我作弊了……」这个教室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我站在里面道歉如老鼠蜷缩着等待尖牙利爪撕裂。
她愤怒的把我试卷撕成两半,我微抬起头,露出一点笑容,点了点头,眼泪很顺利的流了下来,应该庆幸只是撕了我的试卷。
身上的淤泥没有对女造成影响,脸上的泪珠也很安心的顺着鼻子垂直往下淌,眼中有泪,脸上也有泪,泪水流淌的感觉模煳了我对世界的感官,眼泪在稀稀落落的阳光中反射着光线,吐出的寒气携带光斑装点着我的表情。
零分!给我出去!老师的怒吼是最终的审判,我一时之间失去对世界的真实感,在一片恍惚中,我觉得自己正迈向死亡的深渊,这道路并不难走,我起步踏上虚幻的,倾斜摇摆的坑洞,每一步都踏出虚妄的触感,每一步都似乎会坠落,让自己从这世界中撕裂。
我觉得自己内心情感逐渐散去,可怜起自己的同时,也可怜起我和她这么多夜晚的苦读。
如果没有那天的相识,如果没有涌起对生活的盼望,我不至于如此痛苦。
诗萍看着昊涛与老师的争吵,她闭上眼,泪水涌上眼眶,她很害怕,她相信昊涛不会作弊,也知道自己和他的答卷为什么会雷同,但她只敢垂着脑袋,听着昊涛承认作弊,听着老师撕掉
试卷。
诗萍咽下口水,擦了把眼泪,仰头看去,昊涛正趋着身子往教室走,眼睛黑蒙蒙的一片,这段时间,他的眼睛本应该是清澈的,明亮的,现在只是空洞压抑的睁大着,瞳孔中的黑色清清楚楚,蓄着黑色的泪水,曾经有过的希冀也看不到了。
诗萍终于领悟到一个人的表情是对外界的交流和应对,当一个男孩失去信任,希望,感情,没有了睫毛的眨动,目光的流转,嘴唇的开合,手臂的摆动,头部的旋转等动作,只是睁大眼睛移动脚步往外走去时,他必然已经和这个世界切断了联系。
诗萍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如果就此走出教室,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吧。
如果连我都不信任他,那他还能改变自己,重新生活吗。
这一刻,她变得坚定,推开椅子站起来,她挣脱身上的束缚,准备做一件只能在电视或者小说上看到的事情。
有人拉住了我,我手一挣并没有挣脱,那手轻轻捏了下我的手心,表达着鼓励和信任。
诗萍起身,走到老师和我中间,坦然而说:「昊涛没有作弊,老师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出题目重新考他一遍」我觉得这个容貌姣好,性格善良的女孩站在我和老师之间有着很不映衬的地方,老师是审判官,是愤怒的火花,我是恶行犯,是卑微的枯叶,在炽热的火花即将点燃焚烧枯叶之际,女孩站了出来,她就像淤泥里长起的荷叶,清淡宽广,替底下的淤泥挡住烈日。
然而看着她倔强的模样,身上有着一种让我深深眷恋的东西在心里复苏。
我对她的这种眷恋就像是野兽受伤以后希望能找到温暖的巢穴的感觉,便是世间如果还有人能信任我的话,希望那个人就是诗萍的感觉。
老师大声说道:「都这么明显,还需要其他证据吗?诗萍啊,不是我说你,老师对你期望很高的,今天你不但配合昊涛作弊,还给他佐证,你也不想要成绩了吗?」诗萍攥紧衣角,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顶撞老师,尤其是在重要的期中考试:「昊涛这段时间学习很认真的,成绩有提升很正常,况且,最近都是我教他解题,答题方式和我一样不是什么证据!」老师把手下压,示意同学们安静,今日她权威净失,不但那个恶劣的差生当场顶撞,连最看好的课代表都起身辩驳她,期中考试变成一场闹剧,她撕掉课代表的试卷,指着门口大喊:「扰乱考场纪律,都给我出去,零分!零分!」我看到老师身旁飞舞的雪片,它逐渐飘落在地,有一片向上,工整隽秀写着赵诗萍三个字。
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蹲在老师脚下,收集诗萍试卷的碎片,幸好,她的试卷只被撕成四份。
我怀揣着希望把卷子拼好,老师抬
起腿,把试卷踢烂卷成一团滚向垃圾桶。
我执拗的捡来不成型的卷子慢慢抚平,幸好,赵诗萍这三个字没有脚印,刚这般想,老师的脚踩在唯一洁白的卷子上。
数学老师踩飞试卷,低头瞥去,看到的是一张脸部肌肉有如木须般凸起的怪脸,很像猩红诡异的避邪面具,他的眼泪鼻涕沿着下巴流下来,顺着灰泥的脖子往下淌去,他的眼珠有如死人般上翻着,条条线线的红丝在眼白间流窜,密密麻麻如血色蚯蚓在其间扭曲,嘴大张着,露出森然锋利的牙齿,整张脸只分成了红白两色。
凝视这张脸孔,你会觉得这是位在酷厉刑具中苦苦挣扎的邪恶罪犯,也会觉得这是位浑身染满鲜血的肢解狂魔,这一切不由让人觉得他狰狞的脑袋已经从身体分离,像是枭下的一个首级,满载着死前的怨毒与愤怒。
突然,那个猩红的眼珠开始转动,红黑在眼眶中的比例开始调整,老师觉得他的目光开始扫视自己,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走进课桌想要找些庇护。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显得如此硕大,像老师年少记忆中的恐怖鬼首般转动着,搜寻着准备撕碎的猎物。
老师往课桌里又退了两步,想要避开这阴森的,让人战栗的血腥视线。
那恶鬼般男生开始吸气,甚至能感到他面前出现了一股旋风,他鼓荡的胸膛起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与嗜血的杀戮即将在教室上演。
「昊涛,我们走吧」我转过头,一束阳光从诗萍身后照来,一束阳光在我们之间回旋着。
诗萍的头发和面容都披着金黄耀眼的光芒,我睁大眼睛十分惊愕,教室内的喧闹突然平静,只有诗萍的笑容梦幻一般在空气中闪耀。
在阳光的见证下,我一步步往诗萍走去,诗萍伸出手一步步向我走来,她的脸颊宁静柔和,眼泪却像沉默的星星一颗一颗坠落,她安抚住我想杀死老师的狂躁,我突然安慰的笑出了声:「好,我们走」我们走出教室,穿过阴影缭绕的校园小路,回到了生机盎然的操场,此时同学们都在考试,偌大的操场只有得了零分的两个身影。
诗萍坐在长椅,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她忍了一会,开始放声大哭。
我看了看四周,伸手想拍她抽搐的肩膀,最终还是放弃,用手撕扯着头发,满是懊悔:「对不起……连累你了」诗萍很快止住了哭声,擦拭干净眼泪,嘴角勾出可怜的笑容:「没关系,哭一哭就好受多了」她收起悲伤的情绪,露出皎白牙齿:「昊涛,这是我第一次考零分哎,也是第一次和老师吵架,有点害怕,也有点说不出来的那种高兴。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的乖学生,突然像个流氓一样和老师顶嘴,总觉得很刺激。
刚才像是中了邪,突然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回想都有点佩服我自己,哈哈」诗萍还沉浸在回忆中,说的话语无伦次,但她只想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盘告诉身边的男孩。
我上前抓住诗萍的肩膀,小心地,圣洁地抓住,诗萍把脑袋凑到我胸膛,两人静静地说不出话。
没一会,诗萍伸手把我推开,整理起自己头发:「嗯,这样时间正好,再靠一会我就要喜欢你了,现在才初一呢,我们还要好好的读书,尤其是你,数学老师误会你,你更要好好学习,下次考个一百分把她眼镜都震掉,好吗?」「好的,我答应你」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回家的路:WwW.01bz.cc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