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六俩人听得连连点头,都说此计甚妙,刘六更是感慨道:「难怪张大哥当日言说如果一旦有难求助公公您,定能逢凶化吉,公公您果然通广大,足智多谋啊!」张忠不耐烦道:「虚头巴脑的话就不必说了,那马永成也是无利不起早,张嘴便要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刘七瞪圆了眼睛。
刘六扯了兄弟一把,笑道:「该给,自不能让您老破费,回头我便将银子送到府上」张忠对刘六的识趣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另外这案子牵扯到锦衣卫的丁南山,以他在万岁爷面前的亲信荣宠,尽管不会公然抗旨,可要是回京来在御前闹上一闹,却也是个大麻烦……」甯杲办事利索,刘六两人冲出重围便马不停蹄进京求救,他与丁寿的联名行文与刘家哥俩几乎前后脚到的京师,当张忠得知丁寿也牵涉其中,第一反应便是甩手不管,奈何刘家哥俩苦求赖着不走,另则他内心也属实舍不得断了张茂这个财源,这才勉强应下,此时对刘六两个解释道:「这案子若只是甯杲那猴崽子在办,咱家一个两指宽的条子便能让他将人放了,之所以闹得这般麻烦,就是因那丁南山之故」刘家兄弟面面相觑,刘七道:「那姓丁的连您老的面子也不给?」张忠一声苦笑,「莫说咱家,这内廷里能教这位丁大人给面子的,除了几位圣人外,怕只有刘瑾了」「那何不直接去求刘瑾?」刘七是直肠子,想来反正也是花银子,何不直接找个管事顶用的,给那姓马的没卵货作甚。
「刘公公那里就不要想了,那几个捕盗御史便全是他差遣出去的,指望他对你们网开一面,莫不如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张忠没好气道。
「那依公公之见,如何是好?」刘六全然不晓官场之事,只能听从张忠主意安排。
「好在这位丁大人也非是个油盐不进的,他所看重的一是面子,二是里子」张忠倒也没白跟丁寿打了许久交道,对这位爷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恩赦的旨意只是送他个下坡的梯子,少不得咱家要拉下脸来求告一番,请他看在我这点薄面上不要另生枝节……」张忠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脸颊。
二人连道:「公公辛苦」张忠又提点道:「这面子给足了,另外就得送些实惠了」刘六立即会意,探询道:「那给多少?」张忠翘着兰花指竖起一根食指,「还是这个数」「又要一万两!那锦衣卫值这么多钱嘛?!」刘七几乎跳了起来。
张忠轻蔑地瞥了刘七一眼,心道果真是个贼盗出身,眼皮子浅,少花钱还想办大事,天下哪有那等好事!刘六也觉肉痛,迟疑道:「公公,我们兄弟手头银子有限,能否少些?」「这已经是最少的啦,那姓丁的压根儿不缺银子,能不能办成全靠咱家那点脸面,可要让他知晓了送他的礼还不如马永成那份子,连咱家我都少不得要被他迁怒!」张忠手指猛敲着桌几,对这两个「蜡烛」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刘七还要争辩,被兄长一把拉住,刘六陪笑道:「我们兄弟明白,就照公公的意思办,只是不知那旨意何时能讨下来,张大哥如今可是危在旦夕,等不得啊!」总算他娘还有个明白人,跟这些草莽之徒说话就是累,张忠长吁了口气,「三法司那里咱家知会一声,想法子拖上一拖,三万两银子一到,咱家立即便去请旨」「劳烦公公……」刘六点头哈腰道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三万两?!不是马永成和丁寿一人一万,拢共两万两嘛?」「他们两个是人,咱家我就不是人啦?难不成让咱家我里里外外白辛苦!!」张忠怫然作色。
刘七挠着脑袋不知所措,「公公您和张大哥不是兄弟嘛,这还要……」「呸!亲兄弟还他娘明算账呢,更别说咱和张茂还不是一根肠子里生出来的!」刘七被噼头盖脸喷了一脸唾沫,瞪眼就要翻脸,幸得刘六将他拉扯一边,转过头对张忠道:「公公您说的在理,只是眼下我们兄弟实在凑不齐这许多银子,不如宽限几日……」「咱家还是那句话,银子到了立即办事,你们若是不急,咱家也没甚可急的」张忠吊着眼睛道。
刘六急得连捶掌心,「公公诶,只消张大哥出来,莫说三万,便是五万八万也不成问题,可是眼下就是将我们兄弟碾成粉也凑不出这许多银子,您老与我们也是常相往来,还信不过我等么!」「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咱家是拿银子办事,没银子你们哥俩就另请高明吧」张忠铁了心不肯通融。
发^.^新^.^地^.^址;(:发送无法打开地址至LTXsBA @gmail.cOm获取最新地址老司机都懂得!)「公公您看这
样如何,先将您老和马公公的二万两银子送来,待您到了霸州,再给您那余下的一万两」刘六不顾兄弟阻拦,想出个折中的法子。
「这个……」张忠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好,便依你说的,咱家有言在先,若是见不到银子,可休想让我空口白话的去与丁南山打交道」************「哥,你煳涂啦?咱们兄弟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三万两银子啊!」才出了张忠私宅,刘七便抱怨个不停。
「那有甚办法,你也看见了,那张太监咬死了这个数,要是不给,他当真会袖手不管!」刘六恼道。
「他奶奶的,这没卵的鸟太监真够黑的!」刘七骂骂咧咧狠啐了一口。
「当官的哪有白的!」刘六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操刀剁了张忠的心都有。
「哥,要不咱别管啦,他们自家兄弟都死要钱不肯帮忙,咱哥俩倾家荡产的图个球啊!」「不管不行啊,」刘六叹了口气,「不说仲淮的命是人家救的,往日的买卖张兄也多有照顾,便说这张太监的门路,张兄单单与我们兄弟交了底,显是性命相托,若是撒手不管,咱们弟兄哪还有脸在道上混!」刘七晃晃脑袋,咂着嘴道:「可也是,咱们还有几批货寄在他那儿,人要出不来可就彻底鸡飞蛋打了,不过咱平日里都是左手进右手出的,哪儿寻摸那许多银子去?」刘六寒着脸道:「想法子,咱们没有,旁人还没嘛……」************文安县后衙,一桌酒席早已齐备。
丁寿满面春风,延臂道:「仲升兄,宗正兄,来,请入席」「谢缇帅」甯杲与柳尚义对视一眼,施礼道谢后相继入座。
「丁某与二位老兄相见恨晚,倾盖如故,实不忍见二位因彼此间些许误会,致生龃龉,丁某今日摆下这桌酒宴,想斗胆做个和事佬,不知二位能否赏在下这个薄面?」二人匆忙站起,俱道:「缇帅言重,皆是我等之过」「坐下说,大家都是同僚好友,何必拘泥」丁寿再度请二人坐下,笑道:「托那群贼盗之福,丁某有幸与二位兄长公事,宗正兄虑事周密,锲而不舍,仲升兄处事果决,雷厉风行,皆是能员干吏,国之栋梁,二位若能携手,当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也不枉刘公公选贤举能一番苦心」柳、甯二人色惶惶,欲言又止,丁寿又笑道:「其实二位之间说穿了也无甚深仇大恨,俱是因公事而起,宗正兄捕贼心切,行文中或有不恭之处,仲升兄大人海量,就不要计较了」甯杲急忙道:「下官心胸狭隘,实在汗颜」丁寿又举酒对柳尚义道:「仲升兄心存疑虑确是不该,可宗正兄惮于内廷大珰之威,纵寇为祸也是实情,侍御这般徇情枉法,如何对得起朝廷任命,刘公举荐?」柳尚义仓皇起身,战战兢兢道:「下官懦弱怕事,愧对内相,愧对朝廷!」丁寿拉着柳尚义坐下,柳尚义半边屁股挨着椅子,诚惶诚恐,只听丁寿道:「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丁某也不好多言,只是二位受朝廷委任,内相授命,只消行得正坐得端,秉公执法,何须畏惧谗言宵小,有甚为难自有内相为二位仁兄做主,便是刘公公无暇,难道丁某还能坐视么?」这近乎挑明的拉拢之意,二位两榜进士,岂有不明之理,顿时心花怒放,说穿了两人虽然是刘瑾选出的捕盗御史,看似委以重任,但那也是正常选官授职,刘瑾得势之后依附门下官吏甚多,怎会对他们两个另眼相看,在那些所谓道德君子眼中柳、甯两人或已归类阉党,实则二人清楚自己连边缘人物都算不上,任内差事干得不好,刘瑾会毫不吝惜地贬官治罪,他两人这般拼命缉贼,还不就是想博得刘瑾青睐,官位更加牢固几分,眼前这位锦衣缇帅,非但是刘太监身旁红人,更是天子近臣,他主动透出招揽之意,二人还不知接着,那可真是一肚子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二人离席,肃然下拜,「下官唯大金吾马首是瞻」「坐,坐」丁寿哈哈大笑,刘瑾曾与他说过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这两人有毛病不假,可也都有真本事,这样的马仔多收几个何乐不为。
「此次张贼就擒,牵扯出一份河北群盗的名单,其中一些人已经在那夜做了刀下鬼,剩下的几个漏网之鱼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按图索骥归案也是早晚的事,丁某琢磨着也该给二位老兄请功……」「大人!」丁寿正在试图笼络人心,那二人听得喜上眉梢,突然而至的杨校打破了这和谐氛围,杨校在柳尚义耳边低语了几句,柳尚义顿时色变。
「怎么?」丁寿好问道。
柳尚义色悻悻,「近畿几处州县官库遭劫……」见丁寿面色趋于凝重,柳尚义心头打鼓,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有衙署被焚」
丁寿掷杯而起,切齿道:「杀不完的贼骨头!!」************
佛堂,静谧雅致,庄严肃静。
尺余高的释迦牟尼铜身佛像置于龛之内,两尊略小的菩萨铜像供于两旁,供案上香炉供果一应俱全,左右各有一莲花供佛铜瓶置于案边,瓶内鲜花已渐枯萎。
白少川背负双手,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供案佛龛,若有所思。
「你唤我来是为了礼佛?」丁寿如今气正不顺,自然说话也没好声气,「丁某不信鬼,你找错人了」白少川依旧目不转睛,「那张茂也非善类,在家中置办这样一个佛堂,难道他便信那佛缥缈之说?」「亏心事做得多了,保不齐想要祈求佛保佑,抑或……」丁寿瞥了眼身旁白少川,「人家只为了求个妻妾成群,多子多福呢!」白少川没有理会丁寿,微微侧首,「左边花瓶位置比右边靠左一分」丁寿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扭头道:「你怎么瞧出来的?」「学暗器的,自然要练眼力」白少川不再多话,径直上前,扶住供案左边莲花铜瓶,上下探寻一番,扭头嘱道:「小心些」「你要干嘛?」话才出口,丁寿便见白少川已然开始试图旋转扭动那只供瓶,匆忙上前两步,在白少川身边凝护卫。
并非丁寿杯弓蛇影,实是张家的重重机关那夜没少给他添麻烦,此番生怕白少川贸然又引发什么厉害埋伏,旗开得胜之后若再吃了闷亏,那可就冤大啦。
那花瓶通身铜制,甚是沉重,白少川向左用力,纹丝不动,向右旋了一圈,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丁寿心弦一震,立即打起十二分精戒备,结果候了半晌末见任何飞箭暗器射出,佛堂内布置也不见有何变化,不觉纳闷。
「你看!」白少川提醒丁寿向佛龛内的佛像看去,只见释迦牟尼佛像腹间不知何时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存放着一本薄册。
白少川待要举步上前,被丁寿一把拉住,「小心!」微微一笑,白少川探手入怀,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上前将薄册慢慢取出。
没有预料中的暗器机关,经白少川查验那薄册上也无毒药涂抹,丁寿凑上前一同翻阅,只见薄册上俱是一行行记录的户籍人名,并无出之处。
白少川蹙眉,「莫非又是一本盗贼名录?」「等等!」丁寿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河间沧州——段朋」「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丁寿开怀笑道:「爷们和这白莲教还真是孽缘难解……」************「真他娘死鸭子嘴硬!」才从刑房里出来的丁寿憋了一肚子闷气,不得不佩服这群白莲逆匪,个顶个的硬骨头,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些东西来,还真不容易。
「张茂已然昏死两次,不能再用刑了,」白少川眉头深锁,「早教你不要下恁重的手……」「如今你怨我咯?早知他是白莲妖人,我直接断了他第三条腿!」时至今日,就是心中后悔,丁二爷也断不会认下。
「其余贼人无论如何用刑,都矢口否认是白莲逆匪,那朱谅更是连声喊冤,称要御前辩状,看模样确不知情,会不会……那名单只是巧合?」甯杲已从初时听闻误打误撞侦破了白莲匪巢的惊喜中缓过劲来,要是拿不到口供证据,非但无功可领,还要背上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可谓得不偿失。
丁寿冷笑几声,「那段朋的名号是京师围捕时锦衣卫捕盗校尉打探出来的,侍御莫不是对丁某手下人不放心?」甯杲被丁寿的阴阳怪气吓出一身冷汗,才抱住的大腿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被一脚蹬开,慌忙赔礼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想着那张茂既有这份名单,必然是白莲妖人中的首脑人物,如今文安地方上贼人余党还末及时肃清,下官实在忧心会有贼人里应外合,前来劫狱」丁寿亦觉头痛,「不止劫狱,咱们耽误了太多时候,也不知他被擒的消息走漏末有,倘若名册上贼党得知风声,四散奔逃,咱们可就是一场空欢喜啦!」「就那张茂情形来看,似也末料到我等能查获这份白莲逆匪的名册,想来各地的白莲妖人也末必及时得到消息通传,只是夜长梦多,下官想来应尽快将这批人押解京城,交付诏狱审理……」甯杲急于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反正人是他带队抓获的,查证身份后功劳自也跑不了。
丁寿点头,得意道:「只要进了北镇抚司,丁某尽有手段让他开口,他那时便是想死,怕也没那般容易」「张茂这人留不得了」一直沉吟的白少川忽然说道。
白老三突然想开了,丁寿一时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白少川道:「丁兄说得不错,张茂被捕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将打草惊蛇,各地白莲妖人若是闻风而逃,这份名册不过就是一摞废纸,如今寸阴是竞,文安至京师这几天路程不说会生出什么变故,我等也拖延不起」丁寿蹙额道:「所以当务之急立派快马将名册送至京城,传讯锦衣卫分赴
各地照册拿人,将直隶境内潜藏的白莲妖人一网打尽,另外还须想个法子稳住各地的逆党妖人」白少川颔首,「张茂是因聚盗窝赃而被剿,不妨就还对外宣称张茂是盗魁贼首,大张旗鼓明正典刑,一来震慑河北群盗,以儆效尤,二来掩人耳目,争取时间」「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丁寿立时会意,笑道:「成,就这么办了」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张茂一干人的命就此定下,那边甯杲却只能急得干瞪眼,「缇帅,白公子,这明正典刑之事由何人执行?」「贼人是你这捕盗御史拿的,此间又由你来主持,自然是你啦」丁寿理所当然道。
甯杲一听心中叫苦,一脸为难道:「缇帅明鉴,朝中勾决之命末下,纵是穷凶极恶之徒,下官也万不敢专擅正法」关起牢门来上点手段弄死个把犯人是一回事,可这没经朝廷三法司复审、廷议通过、皇帝勾决,便明目张胆地公然对人犯处以极刑,不等于主动授人以柄嘛,甯杲本人就是御史出身,可深知自家同侪无风还起三尺浪的尿性,这些人一旦得到风声,弹劾的奏章立时就能把他给淹死。
这还真不是甯侍御杞人忧天,原本历史上四十年后的浙江巡抚朱纨厉行海禁,擒斩海寇九十六人,结果被政敌逮到把柄,动用言官上章弹劾朱纨擅杀,生把朱纨给活活逼死,彼时朱纨不但身负王命旗牌,有径行杀戮之权,且还奉有皇帝允他便宜行事的敕书,威权远在此时的甯杲之上。
如今甯杲不由羡慕起匆匆而来,匆匆又去的柳尚义了,至少不用蹚这趟浑水,他强忍着满嘴苦涩,哀求道:「缇帅有陛下御赐金牌,不若就由缇帅代行杀伐,如此可好?」听了甯杲诉苦,丁寿与白少川四目相投,微微一笑,「若由锦衣卫出面,恐引得贼人警醒,我等所为不就徒劳无功了,仲升兄,你这番推脱,是单纯不愿代劳呢?还是信不过丁某日前席上所说的话?」听得丁寿话中疏离之意,甯杲悚然一惊,望望一旁噙笑不语的白少川,牙关一咬,撩袍跪倒,「门下听凭吩咐」: 发送无法打开地址至LTXsBA @gmail.cOm获取最新地址男人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