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之后,有感怀,有记忆,却没有从此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道理。
“什么?大妞也在Q市?还跟你当过同事?”李桢张大了嘴,满脸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找机会一定出来好好聚聚!当年在学校里,每次球赛她都带人去加油。女孩子对篮球这么感兴趣,真的很难得。”
沈蔓憋着笑,没敢说出实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女生加油不在球。只有像他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才会以为人家真对篮球感兴趣。
两人在寒风中追忆往昔,默契地避开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名字,却依旧凭借共同的经历,将传媒大学的点滴重新唤醒,彼此都像回到了难忘的岁月里——无需面对离乡背井的愁苦孤寂,也没有必要考虑工作的巨大压力。
只有泛射着青春色彩的斑斓记忆,闪烁在Q市寒冷的冬夜里。
“李先生,李先生两位在吗?”叫号员的声音打断了墙角的谈话,店内终于空出台面,在街上等号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长臂一伸,示意叫号员稍等,回头冲沈蔓感慨:“咱们俩来的居然还算早呢。”
“要不然你以为?”经过几十分钟的愉快交谈,多年未见的隔阂不再。两人仿佛回到了校园里,他还是她的学长,她依然是他的学妹。
“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就算这家店卖的是生肉也能吃下去。”跺着脚,李桢绅士地等对方跟上。
他用略显夸张的反应,试图掩饰突然察觉到的异样:这场交谈竟如此愉快,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事实上,如果可能,他丝毫不介意在寒风中继续坐下去。
当然,也不反对边吃边聊。
热气腾腾的铜锅里,食材被煮得上下翻腾。狭小的店面被隔成十来张卡座,李桢长腿收在桌面下,稍不留神便会碰到对方的膝盖,连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沈蔓被辣得满头汗,红唇愈发鲜艳,却连舌头都不溜索,只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餐桌上的话题愈发集中——火锅店里的汤底、配料有着各种讲究。沈蔓作为老食客,几乎能说出每道食材的典故,原本就滋味出众的一顿饭,又添加了不少谈资。
李桢挂起外套、脱了西装,到最后连衬衫领口都解开两颗扣子。他是北方人,对于Q市的重口味还不适应,却也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特别是在专业美食家的指导下,将五脏庙祭了个扎扎实实,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杯盏狼藉、风卷残云之后,两人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怎么样?学长,我说这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的火锅吧?”她显然很得意。
食过人间烟火之后,女性的精致妖娆不再,却由内而外地焕发出一种世俗的美感。就像卷轴中的仕女,从画里走出来,挽发盘髻、洗手作羹汤,换了形式,依然有着如旧的魅力。
李桢晃了晃神,提醒自己不要失态,方才低下头应承道:“确实不错,以后肯定会经常来这儿打牙祭。”
“别介,常来就没意思了。一年顶多三五回,勾着欠着才有意思。”她一边说,一边调皮地眨眨眼睛。
男人突然感觉一丝痛,这和当年看到对方右肩伤痕时的痛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强烈、也更直接,他觉得心脏一阵难受,迫使他不得不略略驼了驼背。
沈蔓看着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双清澈黢黑的大眼睛,仿若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出特别圣洁的华彩。:“……学长,你没事吧?”
抿着唇笑笑,李桢也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可能刚才有点着凉,不要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他实在无法确定,继续与对方呆在一起,自己还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沈蔓当然不会让他送,推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坚持在公司楼下坐上了出租车。
与李桢的重逢,是这漫长一天中少许轻松的存在,也勾起了曾经的种种回忆。
此刻,家里应该不再只有周胤廷一人,沈蔓却难得感觉到疲惫。
司机询问时,她习惯性报出中心医院分院的地址,抵达目的地后,踌躇着不想上楼。
看到隔壁楼里亮起的灯光,某张阴柔的面孔浮现在脑海里。
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身体便提前替她作出了判断,脚步已然不受控制地向住院部迈去。</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