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朝天
萧近是来辞行的,他已决定要返回漠南,敏彦并未费时与他多谈。
而孙歆是由敏彦亲口宣至的,所以他在萧近离开后留在了殿内。
刚出殿门,萧近一转脸,便看到温颜立于回廊上,就站在距自己不远的盘龙柱旁。稍踟蹰了下,萧近还是抵挡不住来自心底的呼喊,抬脚朝温颜走去。
温颜若有所觉地回身,在寒风拂动下的衣袍由此带起了一阵波纹。
如此警觉,可能是因为萧近的脚步声有些大,也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特意立在原地等着对方的靠近。
“萧殿下?这么快就出来了么?”温颜站姿略变,面带微笑地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对即将成为漠南王的萧近行大礼。
“温、温……殿下。”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对温颜的敬称很难定义,因此这个陌生的称呼在萧近嘴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勉强地被他吐了出来。
温颜垂眸,“啊,不敢当,萧殿下这话可折杀我了。”
“怎么会,不是说您得到敏彦陛下和贵国百官的认可了吗?现在的您,距皇夫之位,也不过是差个形式而已。”萧近盯着温颜,好像是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惊天秘密。
他一早就听身边服侍的小宫女无限憧憬地提起了昨晚的事情,这也是他下定决心要回到漠南的原因之一。留在此处只能抱着无望的奢念继续苦闷,既然这样,倒不如及时斩断尚未完全萌的感情,远远离开,图个安生。
温颜但笑不语。
可他那不曾刻意控制的胜利表情已经把他的成功传达给了所有失意人。
当然,这“失意人”中就包括了萧近。
“……恭喜。”萧近心绪纷乱,实在组织不出其他更好的词语。
他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展成这个样子。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能对一个人产生好感?这种事情,以前没遇到过,他没经验。他只知道对于敏彦的时时探望,自己从一开始的排斥,到接受,再到默许,最后就成期望了。
被送往敌国当女帝宠物的莫大屈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几个试探、几句鼓励、几次关怀,就可以让人动心?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也许不需要吧。
萧近想扯着温颜的领子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更想直接闯进熙政殿收回刚才承诺过的事情。
但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死死钉在地上的木桩,挪不动脚,也搬不走心中的失落。
终究,萧近问了个在他看来本是最不该问的问题:“我输给你的是时间吗?”
“不,您错了。”温颜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无礼的问话而宣告消失,反而令萧近觉得更加刺眼,“您输给我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方法。或者说,您败在没有把该表现的表现出来,却将不该展现的展现在她面前了。”
萧近回味了半天,笑得很难看:“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深奥。”明明听懂了却还要装不懂,到底为的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
“深奥?”
温颜从善如流,换了个解释:“简而言之,您输在了不会恰如其分地运用手段。陛下对出身论一向抱着中立态度,所以即使萧殿下 体内有一半漠南血统,于她也不是什么太大阻碍。然而能打动陛下的人很少,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女帝陛下无所不能,却不知她也是有弱点的。”
“那你利用了她的弱点?这样不显得很……”萧近打住话头,懊恼于自己的莫名激动。事先都下好不再浮躁的决心了,怎么被温颜三言两语就攻破防线了呢?
“卑鄙?可耻?”温颜不以为忤地提供可补上萧近未竟之语的形容词,“慎察之而后徐图,听起来确实很卑鄙,也很可耻。不过我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只是让她慢慢接受。我也没有伤害到陛下分毫,更没有触犯国法。何况,在各方面深入了解喜欢的人,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萧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惊人的论调,难免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可你,你的……我……”
温颜见他这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从十五岁进宫伴读开始,我用了一年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感情,接着用了四年的时间得出最有利的方式,然后又用了四年的时间逐步渗透进敏彦的生活。现在,我准备再用四年的时间,让敏彦完全接纳我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事实。说不定还有下一个四年,下下个四年……萧殿下,您认为您胜在哪里呢?”
“……甘拜下风。”萧近愣了好久,由衷赞叹,“您的眼光放得真远。”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温颜浅浅一笑。
萧近感慨地说道:“温殿下也算是正人君子了呢,即便是面对有些喜欢敏彦陛下的我,也能这般心无芥蒂,指点出我的不足。反观自己,恐怕就没这么大的肚量了。”
温颜抿嘴笑道:“唔,可能吧。多谢萧殿下夸奖。”
目送萧近离去,温颜背靠在盘龙柱边,静静等待下一个更为棘手的人。但在自己等到要见的人之前,应该先为敏彦泡杯热茶。
这么想着,温颜转身朝侧殿走去。
而此时,被温颜视为敌手的孙歆,还在熙政殿主殿内。
“枚太妃每日叫骂不休,萧近殿下的愿望,我们恐怕无法达成。”孙歆出言否定了方才萧近提出的“带母亲一起回去”的要求。
敏彦道:“朕又何尝想答应?辛大人早已把驿馆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上来了。”
“那陛下为何不当面拒绝萧近的请求?”孙歆无奈,总有种敏彦又把麻烦事推到他身上的感觉。
“做儿子的想和母亲一起回家,这合情合理,朕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敏彦无辜的表情师从于温颜,现已练习得炉火纯青,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孙歆憋气,恨恨道:“微臣该怎么办?”
敏彦笑了笑,把昨晚宛佑送来的那封信放在了御案上,朝外一推,对孙歆说道:“答案在这里,你自己看。”
孙歆将信将疑,拿起信拆开,迅浏览了一遍,脸色立即比锅底还黑,“这也太过儿戏了!枚太妃竟然是漠南暗王?”
“哦,是啊。这可是朕今年所听说过的最意外消息。”话虽如此,敏彦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的神情,“今早朕差点要把舅父大人传唤进宫,问问他这是不是他们刑部准备逗朕开怀大笑的新笑话。”
孙歆埋于信纸之间,明显是领悟不了敏彦的冷幽默了。
枚太妃是暗王,其实正好从另一方面解释了她那特殊又不合常理的地位。先代漠南王在位时,她不是最受宠的一个妃子,生下了本不是丈夫亲生儿子的萧近,却又能在他死后稳稳地把持着大半权力;新任漠南王几次三番想要斗垮她,皆以失败告</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