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说:“送你吧,这么晚了?”
“不用,你们走吧,别管我了。”白飞飞说完,打开车门径直走了。
安铁和秦枫看着白飞飞的背影好一会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秦枫突然说:“要不我也自己打车走吧,你去忙你的。”
“这么晚我忙什么忙!你要回家还是去广电?”说完踩下了油门。
“广电。”
一路无话,到了广电搂下,安铁把车停下,等了一会秦枫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安铁看看后视镜,发现秦枫坐在后坐上悄然流泪。
六月的大连,夜晚还是有点凉。一阵风吹过来,安铁缩了缩脖子,然后把车窗摇上。
安铁想起与秦枫刚刚认识的日子。
那时候,秦枫已经是这个城市颇有名气的主持人了。在许多郁闷而躁动的夜晚,听着秦枫亲切的声音,飘荡在欲望都市的每一个角落,那时安铁印象中声音好听的女人通常都长得不好看,但秦枫的善解人意和对都市生活的那份从容还是让安铁很佩服。自从一次采访认识了秦枫后,安铁发现秦枫就像这个城市一样,时刻都在给人新奇的体验,秦枫的美丽和后来相处时秦枫时刻变化着的内心,就像这个动荡的都市一样,深深吸引着安铁。
几乎没有理由和迹象,安铁就和秦枫交往上了。爱情的产生总是需要机缘的吧,他和秦枫冥冥中互相联系着的那根线是什么呢?
安铁想不清楚。他只是想起和秦枫在一起时候,那些飞快流逝的快乐和迷茫的时光,已经容入了自己的生命。和白飞飞不同,在最初和白飞飞相处的一段时间,对安铁来说,白飞飞就如同一个和他一起站黑暗中那个深渊里的同伴,当安铁在深渊里孤独地下坠,已经感觉不到光亮和温度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在身边说,你落到地了,不用怕,还有我陪着你呐。白飞飞就是这个使他对世界的感官复苏的人。而秦枫是在安铁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后,使安铁的细胞开始跳动的那人。
安铁想起刚认识秦枫不久,他骑着一辆破的自行车,天天到广电旁边的中山公园等秦枫。这个海边城市地势起伏不平,交通状况却很好,很少有人骑自行车。虽然安铁表面上自负得不行,内心还是很自卑的。他没有钱,没有地位,更没有事业。他不过是同事眼里刚入行的小记者,一个文化圈里装酷耍帅的文学青年,一个熟人眼里还算努力上进的外乡青年。安铁索性故意把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的,一条十几块钱的破牛仔裤到现在他还穿在身上,不过洗得到是挺干净。安铁装得理直气壮地穿着破衣烂衫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出席各种场合,包括跟秦枫的约会,加上安铁那种对抗性极强的性格,居然成全了安铁在众人眼里的所谓诗人和艺术家形象。
生性羞怯自卑的卢梭曾经在《忏悔录》里说:“我既没有社交界的派头,又不善于做出这副派头,也不惯于受这种派头的约束,而我偏又不由分说地被拖到社交场中,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采取一种我所特有的派头,免得我学一般的社交派头。我那种愚蠢而扫兴的羞涩怎么也克服不了。我的羞涩即出于害怕失礼,我就决心去践踏礼俗,使我的胆子壮起来。害羞使我愤世嫉俗,我不懂得礼节,就装作蔑视礼节。这种与我的新的生活原则相符合的粗鲁的态度在我的灵魂里成了一种高尚的东西,化为无所畏惧的德性。”安铁一想起老卢说的这些话就想笑,感觉这话就跟自己说的似的,“难道我现在的处境跟十八世纪老卢闹思想启蒙运动时的处境相似?”
如果不是社会现实的无情提醒,安铁差点就把自己的乖张上升到了思想的高度。我C!我们连十五世纪文艺复兴的时代都赶不上,现在那些狗娘养的知识分子除了抄袭论文和男盗女娼之外,基本都成了被体制腐烂的R体和土大款养得白白胖胖的蛆。他们一边獐头鼠目地拿着纳税人的血汗钱,一边和既得利益阶层打情骂俏,还文艺复兴,复他妈的兴。
让安铁感动的是,秦枫从来没有嫌弃过安铁。安铁经常用他的破自行车带着乐呵呵的秦枫四处兜风,连一起吃饭和玩,通常都是秦枫坚持付帐,刚工作没多少钱的安铁即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又很感动,秦枫还总是乖巧可人地安慰安铁:“你以后发达了,可别辜负我啊。”总是使安铁一个小男人的自尊心在适当的时候得到满足。那时候,安铁常常安慰自己,秦枫是自己的老婆啊,跟自己的老婆不用这么计较吧。实际上他常常在心里计较,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加紧努力,干出一番事业,好好对待秦枫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对秦枫的补偿。
安铁把头*在座椅上,出神了半天才被一声车喇叭声惊得回过神来,他的车挡了别的车的道,安铁赶紧把车挪了挪,停下来,往车后坐看了看,秦枫已经擦干了眼泪,也坐在那里出神。一向意气风发的秦枫此时已经没有了神采,美丽动人的脸蛋憔悴了不少。安铁的心软了下来。声音柔和地说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秦枫回过神来,似乎对安铁笑了一下,说:“不用,我自己上去。”
看着秦枫走进广电大门的背影,安铁若有所失地把车开上了大道,安铁打开车窗,六月的晚风凉凉地吹在脸上,远处似乎有一只鸟的影子孤单地闪过,安铁心里纳闷,哪来的鸟啊,很多年没在城市看到过鸟了。</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