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晏几道朝这方面想,一个刚入书院不久,还是走后门进来的山下学子,突然被一位身份特殊的书院女先生专门找上门来,指名道姓的询问什么时候回学院。
就像赵戎前世,一个刚刚走后门进入大学的乡下学渣,被学校里年轻漂亮的海归女教授亲自点名。
这种情况……难不成是盼你回去请教你学问?
晏几道见朱葳蕤犹豫不说话,便将手中茶杯放下,准备再详细问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正在这时,朱葳蕤突然抬头,开口了。
“不是的,赵子瑜……赵公子没有失礼。”
当日,得知那些字是赵子瑜写的之后,朱葳蕤本想直接去太清四府找他,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立马去,不只是因为女子的矜持。
她刚来林麓书院不久,如今正担任新学子们的书艺先生,这些日子课程繁多,并且朱葳蕤想着,赵子瑜也是新学子,一个月后总是要回来上她的书艺课的,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她好好钻研钻研他异的雄伟楷书,到时候回来后好好向他请教。
只是,朱葳蕤一直殷切期盼着,却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看见赵子瑜随着晏几道回来。
于是她渐渐心急了,开始担心他出现变故,便请了一日沐假,按耐不住的前来太清府亲自询问。
此刻,朱葳蕤见晏几道面色有些不对,想起他刚刚的话语似乎是有些误会,便赶紧开口辩明。
她接着道:“而且恰恰相反,是我们对赵公子失礼了,静姿性子顽劣,是我管教无方,那日竟如此为难赵公子入院……也怪我,若是早些察觉,定不会让后面这些事情生。”
朱葳蕤蹙了蹙眉,双眸之中涌现自责之色。
晏几道微怔,将这些意想不到的话语消化了一会儿,心道原来如此,才语气探寻道:“所以,你是想着我们早些回去,你要向赵子瑜道歉?”
也不等朱葳蕤回答,他又摇头一笑,继续开口,“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现在就将子瑜唤来,你不必如此自责,与他说清楚了就好。”
言罢,便准备喊人递话。
朱葳蕤抬手一拦,“慢着,晏前辈请稍等,不用专门为了此事打扰赵公子的,你们过几天就回来,我到时候带着静姿一起正式的向他道歉,今日有些不便,就算了,不过,嗯,倒是还有一事。”
晏几道有些好,“何事?”
朱葳蕤探手,从胸前怀中取出一张贴身放置的纸笺,递给了晏几道。
“麻烦晏前辈将这张纸交给赵公子。”
晏几道点头接过。
朱葳蕤眼睛依旧盯着他手里的纸笺,又想起了她自己所临摹的赵戎的书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由衷。
“他的字,真好看,天下竟有人能写出这种字来……看来我选的路是没错的,真的可以走通的……”
原本觉得事情如此简单、快要到此结束的晏几道,闻言,眼睛一睁,抬头盯着朱葳蕤,心里大吃一惊。
难怪总感觉她有些如此反常,原来是与字有关……他心中存在着的一些之前的疑惑顿时解开。
“字?子瑜的字怎么了?”
晏几道沉声问道。
朱葳蕤眼眸明亮,炯炯有,仿若有光,表情认真,“赵公子的字绝非丹品,比葳蕤的好,葳蕤私以为,有机会入道。”
晏几道心中一凛,脱口而出,“朱先生,书法一事,真能入道?”
朱葳蕤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抬手握拳,端于腹前。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赵戎的字,让朱葳蕤隐隐看见了某种使她心颤的可能。
那是关于道的可能。
她为何放弃曾经一路钻研的前途正大光明的经义儒道?
不就是为了开创出儒生第七艺吗!
将她痴心的书法开辟出一条道路,哪怕是羊肠小道也好,至少上升到了“道”的高度,让后人看见了可以走通的可能。
使其成为所有百家修士都能够去走的新的大道。
稷下学宫,百家诸子,君子贤人,万千修士。
你们不是都不信文字自身能够入道吗,都说连太古造字的圣人都无法做到,书法只配充当古今圣贤入道言语的陪衬。
那么小女子不才,敢奉天下先,偏要走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