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梦里又开始烟雾弥漫。
这一片朦胧之中的隐约身影,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
他知道雾气后是一个人,一个头发很长,袖子也很长的女人。
但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东西。
他每次睡着都会梦到同样的场景,却一直毫无进展。
他过不去那片迷雾。
再次醒来是次日清晨六点,他这一觉睡足了十二个小时。
傅礼臻拉开窗帘,初升的太阳用光芒温柔地拥抱了他,为他的睫毛与黑发镀上一层浅金,粗略一看倒是好亲近了不少。
阳光落在桌角的台历上,三月二十一日这一天上画了一个圈,圈是红色的,圆的像是印上去的。
三月二十一日,傅礼臻的画材采购日,也就是今天。
他来到厨房,昨天的荷包蛋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以完完整整的姿态。
这是吃过了吗?
傅礼臻把荷包蛋倒进垃圾桶里,眉头也没皱一下。
也许那个怪的东西有独特的进食方式。
无论如何,走了就好。
他掂了一下还放在底座上的电热水壶,沉甸甸。昨天烧的水他就喝了半杯,所以壶里的水几乎就是满的。他伸手,直接去按开关——
“原来的水要倒掉哦。”
此时傅礼臻的手指离开关还有一厘米远,僵住了:“……”
容悄坐在流理台上,晃动着两条腿,声音欢快:“不倒掉就烦死你!”
傅礼臻僵了好一会儿,拿起电热水壶去倒已经沸过一次的水,他用了些力气,水槽里水花四溅,黑色的台面也被溅了好几滴。
他重重地按下了开关,然后……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掉了流理台上的水渍。
容悄忍俊不禁,放开嗓子笑起来,声音脆生生,好听得很。
傅礼臻深吸了一口气。
不想再听到这个声音了,应该怎么办?
他不认为这聒噪的令人火冒三丈的声音是某一种幻觉,但他也知道,就算他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听到的这个声音,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他们肯定会把这个声音定义为自己的幻听。
他只能自己来解决。
直到十点傅礼臻才收拾好一切出门,三月底的天还有些湿冷,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戴了顶黑色的帽子,再有一个黑色的口罩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这幅打扮,乍一看挺像低调出行的明星,还有两个小姑娘将他误认为自家爱豆,兴奋地跟了他一路一直跟到一家画材店门口,才在他摘下口罩后失望离开。
这一家店是傅礼臻购买画材的首选,他已经在这家店买了十一年画材了。
店主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年轻时候是画墙画的,四十出头的时候出了一场事故,右手手筋断裂,绘画生涯从此断送,于是就开了这家店,当老板的同时偶尔给后辈们一些建议。
傅礼臻认定这家店是因为老头自己设计的店铺1ogo,那断面整齐的半朵木兰花。
他很喜欢。
喜欢到就算这家店从离家不远的街道搬到这犄角旮旯的破落街区,也坚持花上一个小时打车过来。
“你来啦,刚到了一批好货,在老地方,你自己去挑吧。”老头抬头简单招呼了他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继续盯着对面货架上的电视机屏幕,儿媳妇推荐的这部电视剧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