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欧非是那等权欲熏心之辈,若是如此,他会坐视沿河村的水深火热,而不会冒险出手。”
杜贺欢喜的道:“郎君,如此你便解脱了。”
“是啊!”可贾平安却不觉得欢喜。
他还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可陈欧的出现却终止了他的美梦。
“武阳伯,陛下召见。”
贾平安再度进宫。
李治看着心情不错,“为官数十载,会遇到各等事,如何秉承本心?”
这个问题在旁人看来很是刁钻,但后世人却很是熟悉:为官者将如何保持初心?
李治已经准备好了听听贾平安的长篇大论。
他准备重新认识一番这个臣子。
贾平安想了想,“敬畏,底线。为官者当知晓敬畏,哪怕再利欲熏心,也该有底线,知道敬畏。”
李治默然,然后摆摆手。
贾平安愉快的回去继续长假。
“敬畏,底线。”
李治琢磨着这两个词。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五户人家如今如何了?去,把贾平安叫来。”
王忠良去了,李治叹道:“军中将领皆重袍泽情义,贾平安见到这等事,出手遮掩倒是重情……”
他看着手中的文书,突然觉得不香了。
“臣子的眼中只有良心,君王何在?”
帝王都希望臣子把自己视为天,言听计从,忠心耿耿。朕让你有良心你就有良心,朕让你昧着良心就你得昧着良心。
这才是帝王的心腹。
许敬宗走的是另一条路线:莽!
但凡遇到事儿,咱们啥都不说,皇帝啥意思,老夫莽就是了。
谁能对朕言听计从?
李治霍然现只有一个臣子。
“李义府!”
他突然笑了起来,“良心,有趣。”
讲良心的臣子,做不了帝王的心腹。
“陛下。”
王忠良回来了,“那贾平安回家了。”
李治满头黑线,“朕让他回家了?”
王忠良下意识的道:“他大概是见到陛下没说,就回去了。”
李治一想也是,可转念一想,他就觉得不对。
“他这是觉着朕依旧不满,于是就自觉回家。”
李治冷笑道:“朕是不满,可朕却知晓,臣子万千,若人人都是李义府,朕就离昏君不远了。”
陛下果真英明。
王忠良崇拜的看着李治。
这等眼最容易让人飘。
李治避开了这个眼,负手走了出去。
“他小觑了朕。”
李治吩咐道:“贾平安罚十万钱。”
王忠良觉得这个处罚就像是罚酒三杯。
贾平安现在不差钱,十万钱算个什么?高阳公主要是不高兴了,随时都能纠结一群贵女把这钱出了。
李治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不禁面色黑。
“陈欧……”他沉吟着。
“陈欧谎报虫灾,其罪不赦,然其情可悯,让他去辽东。”
辽东苦寒,靠近高丽,堪称是仅次于西南的艰苦地方。
李治随后就去了武媚那里。
“此事让朕收获了两个有敬畏心的臣子,朕很是欢喜。”
武媚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不禁笑道:“那陈欧想来也是个不肯让别人代为受过之人,臣妾恭喜陛下收获贤臣。”
“先帝有魏征,称为人镜,朕也希望能看到此等贤臣。”
太宗皇帝有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
人镜指的就是魏征。
武媚想到的却是魏征的下场。
阿弟若是想做人镜,她定然会让他脱掉官衣,守着一个武阳伯的爵位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来栽培,他自己就别想再进官场了。
晚些李治离去,武媚吩咐道:“去一趟百骑,让他本分些,若是无所事事,我这里正无聊,让他想想办法。”
贾平安人还没到家就被追回来了。
“武阳伯!”
包东竟然哭了。
“有点出息。”贾平安皱眉道:“哭什么?”
包东抹泪,“武阳伯不在百骑,某觉着恍如孤儿,情不自禁。”
世上只有妈妈好……
贾平安无语。
“兄长。”
李敬业扛着铺盖来了。
“你这是何意?”贾平安满头黑线。
“某和阿耶说了,去兄长家住几日。”
“你上次撸阿福,毛都撸了一地,阿福如今看到你就想抓挠,你还是别去了,回家睡去。”
李敬业才走,张天下来了。
“无聊?”
贾平安琢磨了一下,“让昭仪放心,回头就弄个新玩意给昭仪解闷。”
张天下低声道:“可别弄了什么鬼故事,上次昭仪看到半夜……”
卧槽!
贾平安上次随手写了个鬼故事送进去,本想给阿姐解闷,可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那你等提醒就是了。”
张天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昭仪不怕,有些宫人随后看了,那几日一到晚上,那些宫人都聚在一起睡觉,有人做噩梦尖叫,闹得鸡犬不宁。”
你贾平安真是作孽啊!
贾平安笑道:“安心,此次不是故事。”
他随即去采买了些东西,又买了些工具。
干私活了!
外面邵鹏说道:“上次说去五香楼……”
狗曰的老邵,硬是盯着这事儿。
上次说去五香楼,贾平安随后就去了武功县。
“下衙就去。”贾平安在锯东西。
先标好尺寸,随后锯断……
“下衙了!”
外面包东在嘀咕。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贾平安把东西收好,随后带着百骑的人,浩浩荡荡的往平康坊去。
……
陈欧得了自己的处罚决定,意外之极。
“去辽东还是县令?”
通知他的官员说道:“念及你才将回到长安,许你明日出。”
当年先帝驾崩前让李勣为叠州都督,李勣得令后家都不回,出宫就直奔叠州。
所以陈欧才觉得意外。
他在长安也没地方,就准备去买些必需品,在平康坊住一宿,明早出。
一路进了平康坊,陈欧先买了干粮,随后买了一身衣裳。
等他到了辽东时,那边的天气就凉了,若是没有衣裳,估摸着活人过去,冻成人棍被送回来。
“陈欧?”
身后有人,陈欧回身,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大汉。
大汉冷笑道:“卖主求荣之辈,小心到了辽东被冻死!”
这话带着威胁之意。
陈欧知晓此人的来意,定然是小圈子那边觉着他主动请罪是背叛,这才派人来警告。
说不得会动手。
他站在那里,说道:“某所为乃是出于本心,何来的卖主求荣?”
大汉只是冷笑。
陈欧心中悲愤,“某为官为的是造福一方,何为背叛?若是你等觉着某不堪,只管动手。”
他说着向前一步,一股凌冽之意逼了过去。
大汉不禁退了一步,然后恼羞成怒的道:“你作死!”
一个即将去辽东的罪官被殴打一顿,他若说是小圈子动的手,证据何在?
这是大汉来的目的。
小圈子有大佬为此恼火了,令王琦派人动手教训陈欧一顿。
大汉狞笑着说道:“你撞某作甚?”
“啪!”
陈欧被一巴掌扇的头晕,接着被一脚踹倒在地上。
大汉不敢下狠手,只是冲着肉厚的地方踩。
“住手!”
有人从后面靠近,喝了一声。
大汉骂道:“贱狗奴,也敢……”
陈欧抱头被揍,见大汉气势汹汹的回身,就爬了起来。
大汉见到身后的情况,身形一僵,转身就跑。
数十大汉狂追而去。
陈欧傻眼了,不知这些大汉为何帮自己。
“打到他娘都不认识他!”
贾平安走了出来。
“陈明府。”
“武阳伯。”
二人再度见面,竟然生出了熟悉的感觉。
我和他没基情吧?
贾平安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闻君即将远行,可愿共谋一醉?”
陈欧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妙,却忘记了惺惺惜惺惺这个词,拱手道:“固所愿也。”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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