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说道:“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贱狗奴!”
一声叫骂后,一个将领冲了出来。在看到百骑和彭欢时,他的脚软了,靠着门边强笑道:“某只是想挣点钱。”
“人人都想挣钱,所以才要用律法来限定能挣钱的范畴,程浩,你越界了!”
两个百骑过去带人,可程浩却瘫软成了一滩烂泥,竟然带不动。
“架走!”
换了两个力气大的,贾平安回身,依旧一马当先出去。
那些百骑何曾想到过能在金吾卫拿人,那种得意啊!
他们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宫中,许敬宗正在舌战群雄。
“……国子监不思进取,老夫觉着就该少拨钱!”
礼部有管理学校的职责,老许一上任就冲着国子监开火。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知道许敬宗这是在为贾平安张目,堪称是狼子野心,狼狈为奸。
但这等事儿用不着他出马,否则他支持柳奭等人作甚?所谓领,必然不会是赤膊上阵的那人。领就该运筹帷幄,麾下众将领命冲杀。
现在就到了柳奭等人冲阵的时刻了。
柳奭说道:“国子监乃是大唐教授学子之地,诸多功勋之后呐!”
你许敬宗哔哔,可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权贵高官之子,削减国子监的拨款,你这是想得罪天下的高官权贵吗?
他觉得许敬宗会转进。
可许敬宗却目光炯炯的道:“老夫这几日一直在国子监暗访,上课期间学生玩闹,下课后三五成群去青楼吃喝玩乐,称兄道弟,这是学什么?老夫看这是在国子监里互相勾结!”
长孙无忌嘴角抽搐,觉得自己不和此人计较是对的。
这话直指国子监的弊端:因为那些学生的父祖地位太高,学里压根就不敢较真去管理他们,以至于乱作一团。
而所谓互相勾结,这个也确有其事。
但有的事可做不可说,那些学子的父祖听到这番话,许敬宗回头就得上了无数人家的黑名单。
但老许不怕啊!
柳奭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竟然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不禁一凛。
难道皇帝赞同许敬宗的建议?
那老夫岂不是站错了队!
许敬宗见他退缩,不禁大快,“老夫看把算学弄出来最好。”
这个过分了,把算学独立出来,国子监就成了权贵子弟学校,怎么标榜有教无类?
李治干咳一声,许敬宗瞬间就顺毛了,“可老夫却觉着不妥,还是留着吧。”
这人变换脸色之快,让柳奭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变色龙啊!
“陛下,武阳伯求见。”
关键时刻,贾平安来了。
晚些他被带了进来,见老许嘴角还残留着白沫,不禁倍感敬佩。
一人独挑小圈子数名大佬,就凭着这份胆略和忠心,李治和阿姐也得给老许一个善终。
柳奭正在憋屈,见他进来,想到他和奸臣许是一伙儿的,就忍不住说道:“陛下许了你十日期限,这是第八日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先前带人去查了聚赌之事,在城外设伏,抓获了传信之人,随后顺势拿获聚赌之人……”
干得漂亮!
许敬宗冲着贾平安挑眉,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柳奭觉得有些恶心。
“随后臣讯问得知幕后人的消息,就去了金吾卫……”
李治微笑道:“朕一直在想,为何抓不到那些赌徒,赌徒也就罢了,可那些赌徒里有许多权贵,那些人曾是大唐的栋梁,朕看着曾经的栋梁迷失于赌博,心疼呐!”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这事儿不是我查出来的吗?
和你有啥关系?
李治含笑看了他一眼,“于是朕便给了百骑十日期限,这十日本就是朕给那些人的告诫,十日内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可终究有人不肯回头,如此,朕也算不得不教而诛。”
漂亮!
这脸皮厚的让贾平安暗呼漂亮。
关键的是不但脸皮厚,李治的心还黑,明明想借机弄些人立威,偏生要说的这般的悲天悯人……
这又厚又黑的手法,让贾平安觉得自己远远不及。
李治见他不说话,心中满意,“金吾卫能庇护这等人的,少说是街使吧。”
“陛下英明。”这一点李治确实厉害,“是街使程浩。”
李治叹息一声,摆手道:“程浩死有余辜,可那些赌徒中却有不少人才,朕心何忍?”
许敬宗起身道:“陛下,那等人输红了眼,什么事都敢做,哪里值当陛下垂怜?臣以为该严惩!”
李治色黯然,“朕虽想宽容,可却知律法无情,如此,按律如何?”
宇文节说道:“陛下,赌博者杖一百,抄没浮财。在长安设赌者极刑,不过那些人是在城外。”
大唐的律法实际上也是人治大于法治,比如说主人不通过官府而杀有罪的奴婢,杖一百;杀无罪奴婢,徒一年。
但在实际操作中,奴婢类同于畜生,打死了也无人管。
李治叹息一声,“如此,杖八十,抄没一半浮财。至于城外……那也是长安!”
“陛下仁慈!”
众人都觉得皇帝真是不错。
可贾平安却知晓李治的心狠手辣。
那么这一系列都是表演?
李治主演,许敬宗倾情出演。
君臣二人你唱我和就把此事处置了,李治得了个仁慈重才的好名声,许敬宗继续在奸臣的大道上一路狂奔。
嘶!
贾平安现自己小看了老许。
晚些,贾平安正准备去感业寺转转,刚出皇城,就看到了数十男女跪在外面。
“多谢陛下!”
“陛下仁慈,杨家上下感激不尽。”
这是什么意思?
包东问了守门的军士,回来说道:“是那些赌徒的家人,听闻陛下仁慈,减了二十杖,更是少抄没了一半浮财,都感动不已,来此谢恩。”
看看周围的人,少说数百,这数百人再散播出去,没多久整个长安城,甚至是整个天下都知晓了皇帝的仁慈。
晚些,那些赌徒被收监,准备杖责,有小吏漫不经心的道:“这杖责的轻重可是看人来,正好今日在的胥吏都是膀大腰圆之人,你等……危险呐!”
不谈力量说杖责的数目就是耍流氓。
有赌徒颤声道:“那可别打死了!”
小吏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生死有命,福贵……在天呐!”
那赌徒一个激灵,“某愿意出钱赎罪!”
小吏骂道:“某是那等贪婪之人吗?来人,拉出去,杖责!”
有人把此人拖了出去,马上外面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
八十杖打完,此人竟然还能进来转个圈。
“屁股疼!”他本是个机灵了,转一圈后,甚至还蹦跳了一下。
这是打了八十板子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假打!
此人拱手说道:“陛下这般仁慈,可某的赌瘾很大。”
他痛苦的道:“若是留下浮财,依旧会成为赌注。若是没收了,某还能得了善终,恳请禀告陛下,把那些浮财都收了去吧。”
这样也行?
这些赌徒都明白了,这时外面有人说道:“这八十杖打下来,某浑身依旧是力气,下面是谁?”
这就是催命符。
一个赌徒喊道:“某要戒赌,请收了某的浮财去!”
“某也愿意戒赌!”
一群赌徒痛哭流涕的在忏悔,纷纷表示愿意将家中剩下的浮财全数交出来,以免自己还有赌资。
贾平安是第二天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就是皇帝?
前面仁慈的说只没收一半浮财,后面却用别的手段把剩下的一半浮财给全都拿到了手中。
仁慈之名依旧响亮,但钱财已然收入囊中。
贾平安明白了。
那些权贵的死活李治压根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钱。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我好浅薄!
贾平安觉得自己被李治上了一课,浑身冰凉的缩在值房里呆。
“武阳伯,陛下赏赐。”
李治赏赐了贾平安一匹小金马。
送来赏赐的内侍饶有深意的道:“陛下说了,要奋蹄扬鞭。”
——少年,要好好干啊!
贾平安笑道:“多谢陛下,臣定然兢兢业业,死而后己。”
回过头,包东看了一眼金马,说道:“咦!这不是抄没赌徒浮财中的那匹金马吗?某当时还说果真漂亮。”
卧槽!
贾平安傻眼了。
李治竟然连赏赐都是借花献佛,直接把抄没的财物赏赐给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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