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觉得被羞辱了,但旋即想到了贾平安令自己抄写的情义无价四个字,不禁一怔,“师生情义。”
情义个毛线,只是贾平安护短罢了。
但李元婴感动了。
“先生。”
李元婴从小就是个没爹管的孩子,一直担心英明武,连亲兄弟都敢杀的兄长会把自己干掉,所以活的胆战心惊的……
“先生!”
李元婴突然冲过来,在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抱住了他。
“你干啥?”
贾平安喜欢抱女人,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可李元婴却真情流露了。
“本王十一岁去封邑。”李元婴哽咽着,趴在贾平安的肩上流泪,“那时本王惶然不安,阿耶不在了,先帝下手狠辣,本王朝不保夕,只能尽量寻些不大的坏事去做,但凡得了好名声就瑟瑟抖,马上得去做件坏事……”
这便是太宗皇帝杀兄囚父的报应之一,宗室惶然。
他连亲兄弟都杀,你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算个什么?
“那些人都离本王远远的,好似本王就是一坨屎。”
贾平安被他抱住,想推开,可李元婴却非常用力。
“无人多看本王一眼,无人关切,更无人相助……先生……你是个好人。”
贾平安推开他,现肩头都湿了,不禁满头黑线。
娘的,妹纸的眼泪也就罢了,你一大老爷们的哭个什么?
“本王失态了。”李元婴一甩头,那鬓角的长飘起,然后笑道:“武阳侯可愿与本王去青楼一探?联床夜话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滚!”
贾平安觉得老李家的基因有问题,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很明显的过于奔放了。
李元婴恢复了那个浪荡子亲王的德性,出去看看百骑内部,说道:“干巴巴的,看着就像是鳏夫住的地方。”
娘的!
这话真心恶毒啊!
连邵鹏都忍不住说道:“滕王出门要小心些。”
回头百骑弄你没商量。
可李元婴压根就不怕,潇洒而去。
这人早就在那些年里习惯了做坏事,习惯了得罪人,觉得这样才安全。于是人渣宗室的名声响彻云霄,他也不必担心来自于长安的关注中带着杀机。
贾平安随后就带着人去查看清明渠。
清明渠从南边的安化门进来,走安乐坊,一路直穿过去,最后进皇城和皇宫。
淤塞生在兴化坊到太平坊这一段。
宽大的沟渠里,淤泥和各种杂物郁积的很高,关键是很长。
这里是长安县的地盘,老崔很给面子,带着人来了。
虽然他们不能动手,但协助一下还是好的。
“为何淤积?”崔义玄问的没有营养。
坊正顾左右而言他,崔义玄老脸一黑,心想一个坊正也敢在老夫的面前拿大,作死吗?
贾平安看看水渠边上的那些豪宅,却突然明白了。
“明府,边上的那些人家不管不顾乱倒东西。”
这里靠近皇城,自然是权贵和有钱人置业的守选。而住在水渠边,一来方便取水,二来水边杨柳依依,也算是一处风景,就和后世什么亲水豪宅一个道理。
但现在清明渠因为淤塞的缘故成了臭渠,这豪宅的价值大打折扣。
“好些人都搬到别处去住,这里就留下仆役。”
权贵真有钱,到处置业。
崔义玄低声道:“要不老夫动一番?”
皇帝让贾平安动手,大伙儿都能猜到是惩罚之意,老崔能出手,这担当没话说。
贾平安笑道:“多谢崔公,某再想想办法。”
晚些,李敬业来了。
这娃此次厮杀太给力了,论功行赏就得了个开国县男的爵位。但他是长孙,以后要继承英国公的爵位,县男的爵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
“兄长,阿翁说家中人手不少,只管调用。”
等梁建方、程知节等人家都纷纷派了人来时,贾平安突然现自己再不是那等孤立无援的窘境了。
此刻谁再敢说镇压他,这些老帅,崔氏等等都会出手。
“哈哈哈哈!”
大白天的,在臭的清明渠边上大笑,贾平安只觉得畅快之极。
梁建方亲自来了,指着水渠一阵叫骂,把那些缺德的权贵骂成了猪狗,然后问道:“小贾你想要什么?”
老梁是在问他的志向。
人一生要什么?
有人要钱财,有人要名,有人要清静,有人要繁华……
归根结底就是想实现自身价值,让同类认可自己。
贾平安想了想,“某想看到大唐强盛不衰,自己标榜青史!”
梁建方大笑着进宫。
李治知道了这些,对王忠良说道:“那个扫把星如今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朕在看着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陛下,梁大将军求见。”
梁建方见面行礼,第一句话就是:“陛下,贾平安若是心存叵测,就大可不必筑京观。”
李治深吸一口气,“为何?”
梁建方说道:“他四处筑京观,虽然置喙的不多,但老臣却在私下听人议论,都说贾平安嗜杀。”
嗜杀的都是变态。
一个变态……你能指望他谋反什么的。
扫把星变态,这话说出来没有丝毫压力。
“梁卿多虑了。”李治微微一笑,“他如今一直不肯解释自己不是扫把星。”
老梁愕然,然后笑道:“老臣却是多虑了。”
他不是多虑,而是担心皇帝看到贾平安四处结交生出忌惮来。
别人没啥好忌惮的,但架不住贾平安是扫把星啊!
贾平安自己都默认了,谁还能辩解?
只要扫把星不克自己,李治忌惮他做什么?
帝王的猜忌就是这般的毫无来由,也去得快。
贾平安视察了清明渠后,竟然把李元婴抓去当差。
“就这里,你给某画一个……园林可懂?”
李元婴摇头,他擅长画画,但不擅长山水啊!
“就是……”
贾平安给他说了些园林的构造要素,又说了些附属设施……
“觉着如何?”
“心旷怡。”
李元婴有了创作冲动,当即回去闭关。
贾平安施施然的去了算学教书。
“他竟然还没动工?”
李治觉得贾平安这是蔑视自己的威权。
“再过几日,若是他不动手,朕便动手。”
……
贾平安每次来算学都受到了追星般的追捧。
桌子上有热茶,表面上还能看到些羊油的油星,味道……真的没法说。
“今日某要教授给你等的是统计。”
“统计于一国而言堪称是根基,帝王和宰相们要掌握这个大唐,这个大唐由经济、农业、人口组成……简而言之,整个大唐都能用一组组数据来解释。而帝王通过这些数据,能直观的了解各个方面的情况,这便是决策依据……”
那些学生的眼中露出了异彩,他们没想到先生竟然还有这等不得了的课程。
鸦雀无声啊!
外面有助教路过,觉得太安静了些,就靠过去看了一眼。
贾平安正在黑板上奋力书写,下面的学生在拼命的抄,眼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般的饥渴。
这是什么?
助教看了一眼黑板就移不开眼睛了。
晚些,韩玮路过,见状就凑过去。
“咱们举个例子,长安县今年的粮食产出是多少,有多少流入了官家的仓库,有多少存在了农户家中……再把大唐各处的数目汇总,朝中君臣一看就知道今年的年景如何,百姓家中的余粮能支撑多久,甚至还能就此判断出未来的粮价走势。若是要对外开战,粮草多寡,何处可调拨粮食而不虞缺粮……这便是统计中的一个意义。”
学生们的眼中露出了异彩。
外面的几个助教听呆了。
什么是经世之学?
这便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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