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的才华能经天纬地,可不得赏识,只能在下面苦熬。他甚至在嫉妒郑远东,觉得此人远远不及自己,却得了相公的欣赏。
他摸摸腕间的串子,盯住了来人。
“贾平安!”
贾平安风尘仆仆的回到长安,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王琦。
“王尚书,久违了。”
陈二娘在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全没了,看着成熟从容。那眼更是带着不屑,仿佛自己就是九天灵,在俯瞰着这些凡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若是不仔细也察觉不到。
我为何要这般仔细?
陈二娘心中更乱了。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贾平安看了她一眼,随后策马就走。
就这么一眼,看的陈二娘心中慌乱。
而王琦则是心痛如绞。
这个扫把星看了陈二娘一眼却不说话,那眼带着侵略性……
他想干什么?
王琦呼吸急促,觉得脑袋里有人在狰狞的喊道:“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
他看了陈二娘一眼,眼却很是平静,“回去。”
周醒问道:“不是去收拾那家酒楼吗?”
王琦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暴戾。
“走!”
贾平安回来了,若是此刻去动手,贾平安一旦出宫,仗着功劳就敢把他们全打个半死。
王琦不说,但周醒不该不懂。
此人这是在取笑某吗?
王琦的脑海里有人在喊道:“杀了他!”
可最终这些念头就变成了一个想法。
“杀了扫把星!”
他回身看了一眼,贾平安带着骑兵在冲着皇城而去,那背影挺拔,边上有百姓赞道:“好一个俊美的郎君!”
阳光照在贾平安的身上,一朵乌云却恰好挡住了照向王琦等人的阳光。
一边阳光,一边阴暗……
贾平安一路进了皇城,路上遇到的官员都拱手问好。
身后,李敬业说道:“兄长,只凭着这一战,你就是未来的名将。”
“还早着呢!”
什么叫做名将?
经历了无数厮杀,能赢九成还能活下来,那便是名将。
贾平安的资历还远远不够。
但足够惊艳。
进宫,陪同的内侍突然低声道:“武昭仪让咱给你带话,说……做得好!”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阿姐在宫中艰难,他不能给她带去任何麻烦。
若此人是来挖坑的,他但凡问了阿姐的事儿,回头就会有人弹劾他和宫中的嫔妃勾结。
内侍看了他一眼,“武昭仪有孕了。”
贾平安心中一喜,觉得这是个儿子。
内侍咧嘴笑了起来,“定然是儿子。”
宫中险恶,唯有儿子才能让女人立足。
记得长子是李弘吧,有人造谣说李弘是被武媚鸩杀,但后世早有分析,李弘死于肺结核。
阿姐做了皇帝,引来了无数非议,有真有假,让人迷惑。
贾平安想着这些,一路进去。
路边有宫人止步让路,贾平安瞟了一眼。
我去,腿好长啊!
他一抬头,果然是长腿妹子卫无双。
卫无双以目视之,含询问之意。
贾平安微微颔,眼自信。
——相信哥,此次出征哥牛逼大了。
这种戏谑的自信让卫无双色微冷,若非是在宫中,定然要来一腿。
可现在她哪里是贾平安的对手?只是和她玩耍罢了。
等见到皇帝时,贾平安汇报了此行的情况。
“……二位大将军还得处置一些后事,令臣先回来。”
大军征伐之后,后续的事情繁琐,比如说当地的部族怎么处置?
李治看着他,想到了宫中的武媚。
武媚孤家寡人,并无一人帮衬。这个扫把星和她姐弟相称,颇为亲密,如此,给她做个靠山,也能让武媚多一些依靠。
想到这里,他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就多了些柔和。
“你此次出征智勇双全,更是阵斩了朱邪孤注,朕心甚慰。”
贾平安低头表示谦逊。
李治说道:“有功必赏,朕看你年少,所以一直压到了现在。”
贾平安弄出火药有功,此次出征也立下了殊勋,不封赏连李治都有些过意不去。
“如此,可为武阳伯。”
以后贾平安出门也能被被人尊称一句武阳伯了。
李治看着他,想到的却是最近的局势。
长孙无忌等人正在谋划着些什么,最近和他也吐露过些,说是要弄些对头下去。
他在旁观,但却不能不警惕。
所以……
“从你到了长安之后,朕便在看着你。”
这是要市恩。
贾平安说道:“若非是陛下,臣也无今日。”
若是没有李治,换一个帝王,贾平安就危险了。
李治当然知晓这一点,“你一步步的走到今日,除去朕的看重之外,你的手段,你的忠心,朕都历历在目,此后要再接再厉。”
“是!”
这就完了?
一番市恩的话之后,不该是委以重任吗?
贾平安不解,但面色平静。
李治一直在观察他,见他不骄不躁,才颔道:“唐旭一直想去军中厮杀,朕压着他,一是无放心之人,二是无有才干之人,此后……你要把百骑带好。”
百骑统领!
贾平安谢恩,心中却是有些恍惚。
这是东厂督公了?
以后见面,大伙儿拱手,“见过贾督公。”
老子不活了!
但他知道,百骑现在连锦衣卫都比不过。
“你可知如何做?”李治问道。
这是问他准备把百骑弄成什么样。
贾平安对百骑再熟悉不过了,张口就来,“陛下,百骑如今有查探外藩之责,臣以为,百骑应当对长安多些关注。”
话不多,但李治都明白了。
所谓对长安多些关注,就是要让百骑的职责更进一步。
往锦衣卫靠拢了啊!
老子会不会被史家描述成一个奸佞?
但在皇权衰微的时代,若是没有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组织……想想李治后的皇帝。不,是想想武媚之后的皇帝。
今日你登基,明日被搞下来,再上去,再搞……连公主们都赤膊上阵,为了权利而厮杀。
但他却不可能会去做纪纲。
他更不可能做忠犬。
所以……
干几年就跑路,转文官去。
贾平安必须要感谢大唐的官制,平日里不管你在干啥,一旦出征就是军人将领。
只要他和老将们继续勾兑,随时都能跑路。
想明白了这个,他再无疑虑。
李勣此刻在等着孙儿的消息。
尚书省内事务繁多,偏生今日宇文节那边派了个人来了解北征的粮草供应情况。
这是想鸡蛋里挑骨头,寻梁建方的过错。
李勣只是看着下面的官员和他打交道,一概不搭理。
那官员叫做陈鑫,几次请教李勣皆不得回答,心中暗自恼怒。
“有人说高德逸藏下了最好的战马,这是擅取军资……”
李勣觉得这人聒噪,但却自持身份,不好计较。
“见过小郎君。”
陈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就见一个身材宽厚的少年进来,那些官吏竟然无人喝问……
“贱狗奴,竟敢信口雌黄!”
少年一把就把他抓了起来,顺手一举……
李勣刚想制止,可想到孙儿此战有功,若是太锋芒毕露了不少,不如让他捶陈鑫一拳,这样还能得个少年冲动的评价,对以后的宦途大有好处。
所谓人设,并非后世才明。无数年前,许多前辈就在利用人设来牟利。而豪爽冲动的人设,往往是最无往而不利的。
我冲动,但我这是直爽啊!
冲动的人看似无谋,所以你别防备我,别揣摩我。我就是这么的单纯,就是这么的为所欲为……我做啥事你们都得往我冲动无谋的人设上去想。
但这等人设大多是扑街货。
为何?
因为但凡是老油条都知道,所谓的豪爽人设和冲动人设都靠不住,除去极少数那等性子有问题的铁憨憨,其它的豪爽和冲动人设都扛不住多久,迟早露馅,随后被人鄙夷远离。
但李敬业却不会有人怀疑。
人人都知晓这货是个铁憨憨,他要是不冲动,不豪爽,估摸着连李治都想问问,这娃最近是怎么了?
所以李勣很是欢喜的等待着孙子捶陈鑫一下。
但……
李敬业双手一力就把陈鑫举了起来,随手一扔。
咻……
呯!
好死不死的,这一下把陈鑫扔到了边上的兵器架上。
这个兵器架属于废弃的东西,但李勣却说留着,还弄了一根马槊插在了上面。李勣有时坐久了,会出来耍一番,尚书省的人都会出来旁观,偷师学艺。
这也是一种和下属沟通的手段,隐晦却管用。
但现在陈鑫一下就被扔了过来,双腿分开,正好坐在了兵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