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贺带着三个仆役回来了。
“见过郎君!”
杜贺一脸欢喜之色,“贱奴在火星湾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挂念着郎君身边无人伺候。得了回来伺候郎君的消息,贱奴欢喜不胜,恨不能插翅飞来……”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话,一双眉一会儿八字,一会儿一边高一边低……
除去杜贺之外,来了一个厨子。
“见过郎君。”
厨子叫做曹二,身材有些壮硕,倒也有些厨子的模样。
贾平安说道:“回头让表兄教授你厨艺。”
曹二欢喜的跪下道:“多谢郎君!”
干杂活的叫做宋不出,看着身材魁梧有力。
贾平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个名字……可有来由?”
宋不出瓮声瓮气的道:“当年生了贱奴时,家中有了三个兄长,家里就想把贱奴送人,谁知道没人要……就叫做宋不出。”
葩!
来的还有个丫鬟,十六岁,长相普通。
“奴鸿雁,见过郎君。”
“各司其职,干好自己的分内事,该有的自然会有。”贾平安想了想,“贱奴什么的自称就不必了,依旧普通称呼。”
“郎君……”
瞬间几个仆役的眼睛都亮了。
家里多了四个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阿福躺在边上,一边享受着马杀鸡,一边看着新来的几个人在忙碌。
快关坊门时,杨德利才急匆匆的回来。
“这几日在仓部如何?”
“还行。”杨德利洗把脸,欢喜的道:“某这几日用你教的算账的法子,慢慢的把仓库里的东西重新点检一番……虽说累,可却觉得有趣。”
这就是充实的感觉。
不错。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表兄更鲜活了些。
第二天早上,因为家里多了仆役,所以动静大了些。
贾平安练刀,曹二做饭,鸿雁整理贾平安的房间,宋不出在砍柴……
井井有条啊!
可杜贺呢?
“……此后我等在此,还请坊正多多照拂。”
“客气……”
外面传来了杜贺和姜融的声音。
贾平安点点头,觉得杜贺做事主动,一来就知道先和坊正打招呼,随后有事也方便处置。
吃了早饭,两兄弟去上衙,叮嘱杜贺要看好阿福。
“郎君放心。”
杜贺微笑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让贾平安想起了他之前的身份,官员!
回过头,杜贺见阿福躺在门边,一脸憨厚的模样,不禁就笑了起来。
“郎君果然是与众不同。旁人家里养的都是猫狗,郎君养的却是凶狠的食铁兽……”
他刚准备关门,眼角就看到有黑白相间的东西滚了出去……
“阿福出门了!”
“老二,把鸡鸭赶出去!把狗看好,再让狗吓到了阿福,老娘就宰了它!”
外面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
户部尚书杨纂脚步缓慢的进了值房,颤颤巍巍的坐下,然后叹息一声。
他老了,身体也不大好,最近在吃药调理。
“杨尚书。”
侍郎和各部郎中都来了。
杨纂颔,等众人坐下后,先是说了一番勉励的话,随后才进入正题。
“这靠近年底了,回头朝中和陛下那里要一年的收支总账目,出了多少,收了多少,还剩下多少……”
杨纂的眼中多了厉色,“这是国家大事,务必要核算清楚,谁若是轻忽导致错谬,谁若是手痒想拿些东西……严惩不贷!”
“咳咳咳!”他咳嗽了起来,眼中多了痛苦之色。
众人赶紧起身应了。
杨纂喘息了几下,对仓部郎中向长林说道:“仓部管的是军中的粮草,官员的俸禄放,还得管着常平仓……事情多,你要多辛苦些。”
向长林微笑道:“杨尚书放心,仓部上下齐心协力,定然能核算清楚。”
杨纂深吸一口气,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些,“那个……贾平安的表兄在仓部,可曾有什么古怪?”
呃!
大家都面露古怪之色。
按理一个小吏没法进这些大佬的眼,可架不住那是扫把星的表兄啊!这不,连杨纂都担心杨德利给仓部带来灾祸。
向长林抚了一下细长的胡须,“那人做事认真。”
杨纂点头,“那就好。”
晚些向长林回到仓部,召集了下属议事。
“咱们仓部管的事情多,每日钱粮过手无数,第一要管好自家的手,别乱伸。其二便是要认真!认真!再认真!”
众人应了,计史严硕起身道:“向郎中,今年因陛下登基之故,赏赐多了些,算起来也要多些时日。”
计史就是仓部的会计,专门负责各种钱粮出入的统计核算。
仓部就这么一个计史,所以连向长林都多了些宽容,“不出错就好。”
晚些严硕回到了自己的值房,叫了几个令史来协助自己核算。
“严计史。”一个令史笑嘻嘻的道:“那杨德利也在算账,每日进出的钱粮他都记着了,这几日在算下半年出入的账目,说是要心中有数……”
这是抢了严硕的活!
大家都是小吏,可因为负责的方向不同,尊卑也不同。
严硕自然是要高人一等,所以有人就给他打小报告,想讨好他。
严硕抬头,皱眉道;“做事!”
“是。”
……
掌固就是最底层的小吏,看管仓库,外加打杂。
仓部有四个掌固,闲暇之余,大家都在歇息闲聊,只是里面噼噼啪啪的算盘声有些吵人。
“这人……核算和他没关系,他偏生要算一遍。你说他是钻营吧,可这人见到郎中都是木讷的,真是怪了。”
“何止怪?昨日用饭的时候,有人吃剩下一半,你没见他的眼,悲痛欲绝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三日后。
严硕等人把百官禄米的账目做出来了,向长林召集小吏们议事。
“此次核算及时,尚书说了,仓部得力,做得好!”向长林笑吟吟的,才将得了杨纂的夸赞,让他的心情极好。
严硕起身道:“某一人哪里能做得过来?都是大家的功劳。”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功劳人人有,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王道。
小吏们都面露微笑,知道今年算是过关了,年底弄不好会有些奖励。
向长林夸赞了他们几句,正准备让各自散去,就见杨德利在纠结犹豫,然后起身……
“向郎中,某这里……”杨德利拿出了一本账簿,“某这里现了些不对劲之事。”
向长林哦了一声,“是何事?”
严硕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那些小吏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大家刚被上官夸赞,你就冒出来说什么不对劲,这是给人添堵呢!
杨德利翻开自己做的账簿,“向郎中,某现百官的禄米损耗不对!”
向长林嗯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哪里不对?”
仓库保管都有损耗,这个是常识,户部的损耗一直都维持在一条线上,很稳定。
杨德利说道:“仓库里的粮食损耗多生在翻晒、出入运送之时,可某现,损耗却高了些,禄米仓的损耗每年要多出三百石,这不对!”
三百石……
每年要出去的粮食那么多,这个真心不是事啊!
严硕起身道:“禄米仓的损耗近二十年一直如此,哪里不对?你刚到户仓部,什么都不懂,多学,多问才好,莫要多事!”
他说的很客气,但杨德利却梗着脖子道:“那是三百石呢!够某吃几百年的粮食,这怎能说是多事?”
严硕面色沉凝,“坐下!”
他在仓部隐隐有诸吏之的威势,所以随口轻喝,连向长林都微微颔,表示赞赏。
二十年未动的东西,你杨德利才来仓部多久,竟然就要寻事,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杨德利却不肯坐下,扬着账簿说道:“某是农家出身,家里每年都存粮食,损耗多少某一清二楚,这三百石多出来的损耗,要弯腰种多少地?某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某就见不得粮食被耗费,某见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