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今天是没法进城了,赵昊也不催促警员们加快度了。他让人支起阳伞,坐在摇椅上,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眺望韩江两岸的景象。
这条因大文豪韩文公而得名的大江,水流十分平缓,两岸川原盈绿,河渠纵横,稻花飘香。有掩映于浓阴的白墙黑瓦的寨楼,有横跨河渠的精美石桥,端得是一副岭南鱼米之乡的大好风光。也怪不得曾一本会对此地垂涎三尺。
可在赵公子看来,这里的问题却太严重了。密集的河网将整个小平原分割的支离破碎。从而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村庄。山贼海寇、土客矛盾、宗族斗争等一系列生存压力下,让人们不得不聚族而居,一致对外,这就让每个村寨,都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这样互相敌视、矛盾重重的关系下,还有什么效率可言?如此强大的宗族势力,天然就是展工商业的绊脚石啊。
赵公子正情凝重的寻思着破局之法,忽听桅杆上响起刺耳的警笛声。那是瞭望员现敌情的信号。
正在收拾弹药,保养火炮,擦洗甲板的海警们,马上条件反射的各就各位,重新打开炮弹箱,迅装填待……
赵昊也在护卫的要求下,离开了自己心爱的摇椅,穿着裤头背心,踩着木屐就进了指挥室。
“什么情况?”他劈头问道。
“有不明船只在前头封锁了见面。”王如龙用望远镜远眺,咧嘴狞笑道:“公子不必担心,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我看八成是那些沿江的村寨,想要收过路商客的买路财!”
“车匪路霸啊,这么猖獗?”赵昊不禁笑道。
“他们连朝廷水师的买路费都敢收,还有什么不敢的?”海尔哥哂笑一声道:“当初俞大帅派舰队护送剿匪给养,因为不交过路费,被用沉船阻塞了航道,在韩江上堵了整整六天,结果生生延误了总攻时间。所以南澳岛大捷,他却被罢了官。”
赵公子闻言不禁莞尔,果然不愧是‘倒霉俞’啊。
俞大猷是赵昊来到明朝最想见的三个人中的最后一个,另外两位分别是张居正和戚继光……
比起腹黑的张偶像,和委曲求全的戚大帅,耿直老男孩俞大猷显然要更可爱。
但俞大猷的一生,就是四个字‘花式倒霉’。明明战无不胜,可每次打完仗,不是被人冒领他的军功,就是被人陷害背黑锅,轻则降职罚俸,重则丢官下狱,仅世袭的官职就被剥夺了三次,也是千古一。
比如前番广西平叛,身为广西总兵官的俞大猷战必胜、攻必克,可谓居功至伟,然而功劳却全都归了他的上司殷正茂不说,还给殷正茂贪污军饷的烂账背了黑锅。幸好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最后落了个功过相抵,回原籍听候差遣。
听说殷正茂升任两广总督后,想把他召回担任广东总兵,继续给自己卖命。俞大猷吓坏了,写信给他说,我知道部堂看重末将,可您老也不能总在我一只羊上薅毛啊。还是放我一马吧。
殷正茂被这个耿直的老汉闹了个面红耳赤,只好请张居正把张元勋调来广东,没有再用俞大猷。
不过说起来,这会儿那老宝贝很快就会当上福建总兵官了,到时候应该有机会见面,赵公子十分期待一睹他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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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被围的那条船上,好像是军中之人。”王如龙忽然搁下望远镜道:“他们那条船应该是水师战船中最小的那种苍山铁。船上人虽然穿着便装,但从装备到战法,也都是行伍中的。”
赵昊从他手中接过望远镜,好一会儿才对准了目标一看,只见那艘最小号海沧船苍山铁,被十余条潮汕常见的红头船包围着。尽管红头船上的人数是苍山铁上的十倍,却始终在对方弓箭和火枪的压制下抬不起头来。就是偶有冒险逼近登船者,也被对方的长矛捅下船去。
在王如龙的提醒下,赵昊注意到那长矛手出击时,还有盾牌手替他抵挡弓矢。显然训练有素,非一日之功。
“这路数八成与戚家军有些渊源。”一旁的海尔哥也道:“但更刚猛,我看怎么像是俞大帅的手下呢?”
“不是像,肯定是。”王如龙点点头道:“余大帅历任闽粤总兵官,部下在这两省多了去了,不怪。”
“那就帮他们一把。”赵昊心中一动,下令道:“怎么说也是我爹的治下,咱们得管管啊。”
“好嘞!”海尔哥应一声,马上下令桨手全划船,逼近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