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点点倒影在水面上,浮光跃金与星空交相辉映,真如洞天仙境一般。
徐璠忍不住打破了静谧。“父亲,明日之事该如何回复姓林的?”
“你觉得呢?”徐阶的手杖笃笃敲击着地面,步履沉稳一如当年。
“以孩儿愚见,怎么说他也是江南巡抚,开回口不容易,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吧。”
“呵呵,你打算让多少给他?”徐阁老不置可否的笑笑。
“几百亩肯定打不了他,一千亩,最多两千亩把他打掉算了。”徐璠字斟句酌道。
“两千亩?还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徐阶哂笑一声,抬头看着园中如星海般灿烂的灯光,不禁感慨道:
“你祖父在世时,定想不到他的大孙子眼都不眨,就拿出五六万两银子打人。”
松江田里种的都是经济作物,自然比普通的水田要值钱,三十两银子一亩你也没地儿买。
因为地他喵都在徐家人手里。
说着,徐阁老幽幽一叹,讲起了家史道:
“我徐家原本在徐家浜乡下世代务农。你高祖家贫子女多,养活不起,只能将你曾祖入赘郡城德丰桥黄府当上门女婿。”
这番家史徐璠自然是清楚的,他一直深以为耻,从来不许人提起。但父亲要说,他只能听着了。
“托了黄家的福,你祖父才能上学读书,最后做到了县丞。你祖父平生最骄傲的事,就是在为父进学之前,改回了自己的姓氏。不然为父就要跟苏州申状元一样,顶着人家的姓去考科举了。”
“祖父真不容易。”徐璠恍若隔世。
“不过改回姓来,黄府就不会再出钱供我和你那狗日的叔叔读书了。你爷爷他老人家,只能省吃俭用,节省每一个铜板。他平时从来不吃肉,冬天从来不烧炭,过年都不穿一件新衣服,结果为父刚中探花他老人家便撒手西去了。”
“为父没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只看到他临终时留给我的六个字。”徐阶擦擦眼角,声音黯哑道:
“莫忘去日苦多。”
“莫忘去日苦多?”徐璠重复一句,惭愧道:“儿子确实忘本了。”
“其实为父也不是要你做守财奴,只是这钱当花则花,不当花,一个字儿也不能花。”只听徐阶低声道:
“两千亩地,咱们觉得肉痛,在林润眼里呢?连修条河沟都不够?不退个几万亩出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不可能!”徐璠毕竟是徐家的种,勤俭持家的美德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咱家出五六万两就是极限了,要不是看着大家还有份香火情,我们把这五六万两拿去给那帮言官,保准能让他卷铺盖滚蛋!”徐璠马上转换思路道。
“你明白就好。”爷俩走到了眠风阁门口,进门时徐阶淡淡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身价,应天巡抚就值这个钱。过了,便是自不量力。”
其实五六万两真不少了,之前为了平事儿,徐阁老才只给了赵昊两千两……
“是,父亲,放心吧。”徐璠了法旨,自然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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