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后,知县匆匆赶回自己的签押房,果然见顺天府的倪推官,正坐在外间的官帽椅等他。
推官和知县在别处都是平级的正七品官,榜下即用的新科进士若是外放,大都从这两个位子上开始仕途。
但顺天府是京府,大兴县是京县,情况又有不同——顺天府的推官比别处高了一级,是从六品的。而大兴县令比别处则高了两级,是正六品的。
因此那倪推官起身客客气气向知县行礼。
“下官拜见邱令尹。”京县的知县才能称‘令尹’。
“帐干可是稀客哇,”邱知县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让人看茶后,与倪推官分主宾落座。
“不知帐干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帐干是推官的雅称,虽然不知雅在哪就是……
“是有公干。”倪推官笑笑,将一份手劄递给邱知县道:“奉明府命,将昨夜行窃赵中丞家的窃贼,提去顺天府审问。”
“哦?”邱知县忙郑重其事接过手劄,见上头潦草写着一道命令,用的也是府尹大人的私章,而不是顺天府的官印。
“这怕是不合规啊?”邱知县颇有些为难。府里从县里提人,是需要签正式文移的。
“县里不是还没过堂吗?”倪推官便笑笑道:“府里已经接管了南直隶举子被盗案,就当府里直接把人拿了吧。”
“这……”
倪推官的说法也算合理,变通一下就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了。
但能当稳京县知县的,哪个不是生着七窍玲珑心,闻言就察觉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往常府县之间不说推诿扯皮吧,至少顺天府是不会,如此主动要县里移交案件的。
有时候就是刑部、大理寺下来劄子催促,顺天府都按部就班、不为所动……
顺天府尹乃正三品大员,而且不是一般的正三品。
一般正三品衙门都是用铜印,唯有顺天府尹与督抚一样,皆是用银官印,视同封疆大吏。
是以府尹大人只需要对皇帝陛下负责,对辅、天官、总宪等寥寥数位大佬俯帖耳就够了。
如此尊贵的府尹大人,怎么会对这点小事如此上心?
只怕这案子背后,有什么不得了的牵连,府里的行为才会如此反常吧……
想到这,那知县反而不敢多管闲事了。他赶忙站起身,压低声音道:“谨遵明府谕命。”
“多谢令尹通融,日后必有厚报。”倪推官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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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知县写了条子,让幕僚带着倪推官,将刚收押的犯人提走。
倪推官也没走前门,直接带着两个人,从后门将那贼人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幕僚撇撇嘴,心说这是要私放人犯的节奏啊?
因为顺天府衙门和大兴县衙就在对街,真要去府衙的话,哪用得着坐马车?用门板直接抬过去多省事儿。
只是不知个腚上中箭的小毛贼,哪来这么大面子,居然要让堂堂顺天府推官,来给他走后门。
让人吃惊的是,令尹大人都不敢管的闲事,他一个小小的幕僚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却认认真真记在了小纸条上,也不知要禀告给哪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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