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难受的是音乐课,我们音乐课要合唱,要列队。可是谁也不愿意站在我身边,都用嫌弃的眼看着我,就好像我身上沾了屎一样。所以后来每次音乐课我就请假。”
“我其实很想努力读书,考出好成绩。可是我没有读书的头脑,我再怎么努力,成绩也没法拔尖,不上不下。”
“我不想回家,因为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碍着爸爸的眼,被他扇一个耳光,或者踢一个跟头。”
“等我读初中了,我爸就很少打我了,说我长大了,是一个男子汉了,他要给我尊重。”
“他确实不太打我了,可但凡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哪怕是夹菜时没夹稳,哪怕是喝汤时出了声音,哪怕是不小心被墨水弄污了衣服,他都会破口大骂,骂我没出息,骂我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说我这么蠢,就不应该生出来丢人现眼,活着也是浪费国家的粮食。”
“我妈倒是不怎么骂我,但也不太管我,从小就不管。我以为她是冷漠,不过她对我弟弟妹妹那是真的好。”
“有时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能清晰地读懂她的眼。她想着的是:如果我没把你生下来就好了。”
“真的,如果她没把我生下来,她的生活肯定会完全不一样。听说我爸以前其实很宠她的,只是后来她出轨了,才对她不好。而且就算对她不好,也绝不动手打她。如果她没出轨,或者出轨后没有留下我这个孽种,她的生活肯定会好过很多倍吧。”
姜佑曦看着天花板,笑了笑,“我扯这些干嘛,真是的。”
程明明难得地温柔:“没必要压抑自己,想说就说吧,姐听着呢。”
姜佑曦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所以其实我在家里的地位很尴尬,从小学的时候,每天想方设法的是保全自己,活下去,然后有机会就离开家。”
“到了初中,我爸不打我了,我不用再考虑自保。不过还是想离开家,离开家就不用每天被他骂。我想活出个人样来,活得滋润潇洒。”
“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可是我真的不擅长读书。中考的时候,考市里的几所好一点高中都没考上。如果我考上了,我爸妈是会供我的,他们对我冷淡没错,但是不会让我缺衣少吃,读书方面也不会卡我。”
“其实他们内在都是善良的人,只是因为命运捉弄,也因为他们自身性格的弱点,让他们都过得不快乐吧。”
“真的,我现在想想,已经不怪他们了。只是心里始终有口气在,我不是想要证明什么,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大声对他说,我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程明明轻叹一声。
后面的事她已经知道,姜佑曦后来没去读高中,跑到市里找工作。
后来运气好找到一家乐器行,老板一家是北境人,以前玩过摇滚。
姜佑曦学着做了一年多的乐器保养和维护,慢慢地也接触了一点乐理知识,偶尔也会唱唱歌,弹弹吉他。
然后正好华宇在广撒网招募练习生,乐器行老板的侄子去应征,没被选上。
陪着去看热闹的姜佑曦因为外形条件出色,嗓子也不错,被当时负责招募的工作人员一眼看上,签下了他。
那一年,是2ooo年,姜佑曦刚满16岁。
“喂,明明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那么讨厌音乐课的,后来为什么会喜欢上音乐?”
程明明想了想,“你没说过。”
“哦。”姜佑曦眯着眼,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幕。
那是1999年的秋天,树叶变黄,桂花刚刚开过,空气中似乎还弥散着经久不息的桂花香。
记得那时还很热,又闷又热。
姜佑曦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感受到了空气的灼热和粘稠。
15岁的少年脚步匆匆,将客户送来维护的一把吉他送到一个地址去。
没走多久,他的身上就被汗湿透了,太热了。
他抬起衣袖擦擦汗,脚步快,但却很小心。他背着的吉他很贵,据店里年长的几位前辈开玩笑说,贵到可以去南边那个叫安南的小国买1o个非常漂亮的处女回来做老婆了。
所以他小心翼翼,生怕摔一跤将这把贵得吓人的吉他摔坏。
路边的小店都放着歌来招揽生意,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色。
有最新的独角戏、问、至少还有你,是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叫苏曼芫的女歌手唱的,这阵子红遍了大江南北。
有老一点的,星语星愿,dI d dI,记事本等,是一个叫段晓晨的女歌手唱的,人们说她有可能是下一位天后。
还有《爱如潮水》,《相思风雨中》等,这个时候也仍然热度不退。
自然也还有行者乐队的《长城》《光辉岁月》《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