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面也依旧有一个影子，一个被拉的很长的影子。

从影子的长度可以看出，画里的那个行人已经走远，离这仅有的光亮愈行愈远，融进了路灯之外黑得浓成一团、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暗、在黑暗里愈行愈远，直到彻底融进那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余帛走着、看着，他甚至不用去确认就知道这些画绝对是左左所作。

不是因为他对左沐曦的画有无比了解，而是一种直觉。

以前左左流传到市面上的画他几乎都看过，不管什么样的题材到她手里总能透出一股阳光灵动和积极向上的气息。所以那时，他也一直以为能画出这样画的一定是一个阳光灵动到极致的画家，他猜想，这个画家一定是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到极致。

而他的生活却一直都是阴暗压抑的，这种阳光的气息对他一种致命的诱惑和向往。

所以，这些年，在最困难和无数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是靠着左左的画撑过来的。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年，左左，就是他的信仰，他黑暗生活里唯一坚持下去的光亮和信仰。

可当李一领着左左去找他，当他第一次知道左沐曦就是Zor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不大敢相信的，毕竟面前这位似乎环绕着无数轻愁的姑娘与他想象中的阳光灵动的姑娘相差实在太远了。

可随着对左左了解的增加，尤其是在看到这些画后，现实中的左左和他想象中的形象逐渐重叠、融合在了一起。

以前很多次，他都间接或直接地想让左左重新拿起画笔，毕竟像左左在画上有这样的天赋和灵动的人不画画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画的那么好，为什么会放弃？我看得出来你到现在都很喜欢画画，有什么东西比坚持自己的梦想还重要？”

“因为，有很多东西都比它重要。”

“比如呢？”

“比如——生命。”

那时他只以为左左在开玩笑，在看到这些画后他才知道那些话并不仅仅是玩笑，画画对左左来说真的早已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dvd既然寄这幅画给你，就代表着他也希望你能从过去的磨难中走出来，浴火重生，为什么不按dvd说的那样去做呢？”

“余帛，我宁愿，我从来都不会画画——”

像左左那样喜欢画喜欢到骨子里，能让她这样的人连画画都后悔的事情，该是有多么的沉重？

可笑他那时竟然还一直那样逼她，并且还不止一次。

上次左左画的那张全家福，让他震惊到现在都没完全从那幅画的冲击中缓过来。

如果说那张全家福是浓到极致的哀恸，那现在他看到的这些画，则是数不尽的挣扎和绝望。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痛和无助才会画出这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