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威压下,鞗儿吐出淮南盐巴获利,吐出帛锦一事所得获利,吐出流求岛黄金……鞗儿聪慧,知道利弊,知道自身力量不足以对抗朝廷,如今去了南洋,成了南洋都护……”
“唉……”
蔡卞深深叹息一声。
“被朝廷压着,鞗儿可以谨慎,若有一日,鞗儿实力强大了,是否依然如此谨慎?”
“是福?是祸?”
蔡卞摇了摇头,叹气道:“朝廷百般不好,却也还善待朝廷大臣,终比五代时要强了太多,士人大夫心向朝廷,仅鞗儿一人,其结果又会如何?”
……
苏眉突然笑了,说道:“或许正如二老爷所说,若我儿在南洋成了海上藩王,或许真的不再畏惧朝廷,不再谨慎,可仅仅如此,就要让我儿成为朝廷任意欺压的牛马?任意打骂羞辱?”
蔡卞摇头道:“眉娘说的没错,北方女直人的崛起扰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正在制造一场难以想象的风暴,最佳的选择是我朝与辽国联手清除混乱之源,但这不现实,我朝每年所纳岁币已经成了道枷锁,从民间到朝廷,从百姓至官家,无不是渴望一雪往日之耻,无不是渴望取回燕云之地……”
“唉……”
“女直人一旦坐大,我朝与辽一战,无论输赢,最终……最终输得都将是是我朝一方。”
蔡卞心下极不愿相信自己一方会输,却知道苏眉当日话语是对的,与女直人夹击辽国,辽国撑了下来,必会与西夏全力攻宋,西夏尚不足以为祸,辽国却不同,一马平川下,百年未有战事的宋兵,人人皆利的宋兵,又如何抵挡?
辽国输了,辽国人又如何愿意相信背信弃义的宋人?女直人得到深恨宋人背信弃义的辽人全力相助,蔡卞不用细想也知,女直人最后会有怎样的选择,百年盟约都要背弃,女直人又怎会甘心相信宋国的相安无事?
蔡鞗心中苦涩,却又无力破解大宋国这场死局,叹气道:“眉娘是对的,十年后很可能是一场天翻地覆大灾祸,今日鞗儿遭受些苦楚,十年后却可龙腾万里,又何须忍受南洋诸多毒虫蛇蚁?”
……
苏眉不置可否说道:“或许二老爷话语有些道理,女直人与辽一战,我朝背信弃义夹击相安无事百年了辽国,此战无论输赢,我朝都是输了,日后将再无百年平静,若如我儿所言,一旦辽国或女直人兵围开封,官家势必要为其过退位太子,我儿为太子伴读,太子无人可用时,自会如今日老蔡太师一般无二。”
“但二老爷想过没,我儿锁于深宫十年,纵有天大本事,兵将皆怯懦畏死,又如何可力挽狂澜?”
苏眉突然笑道:“我儿身在南洋,虽艰苦创业十年,却可训练十万精锐敢死之士,十年后,朝廷若乱,朝廷逼迫,我儿可凭十万精锐自为一王,若我儿忠心朝廷,亦可领十万精锐于敌一战。”
苏眉倒了杯茶水,看着眉头紧锁的蔡卞,笑道:“眉娘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或许正如二老爷所言,鞗儿骨子里桀骜不驯,即使敬畏朝廷也只是伪装而已,可那又如何?鞗儿从未主动害过他人,反而每每有人不懂感恩,步步逼迫。”
苏眉看向空荡荡厅堂,看向正中主位上空无一物。
“二老爷今日在客厅相见眉娘,而不是后宅卧房,眉娘敬佩二老爷大义为公。”
“见眉娘于客厅,为国而思,为国而忧;厅堂中无主次而坐,而非以朝堂大吏、蔡府二老爷之名欺压,眉娘既敬又心怀感激。”
“但眉娘只是个女人,只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