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五叔还没老到了相信六七岁稚子小儿调戏妇人之事,虽福州有些调戏妇人流言蜚语,言少帮主贪赃枉法、蛮横霸道……”
“呵呵……”
“谁又能想到,兴化军正副指挥使会如此轻易被少帮主得到?”
阿侬一阵摇头轻笑,随即又是一叹。
“人呐,越老越是糊涂,这么久了,竟还没有定了人选!”
苏眉搀扶着老人进入街边店铺,店内好像是专门接待贵客,一个人都没有,靠近内侧的一张桌案上却早已摆好了菜食,见到这一幕,老人再次笑了。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心细,还是没忘五叔的老位子。”
苏眉扶着老人坐下,为他倒着酒水,姣好面容更显柔和。
“是五叔最爱的状元红。”
说着,嘴里出轻微叹息。
“其实也怪不得那些叔伯们,跟着爹爹风风雨雨几十年,爹爹去世后,他们依然照顾着眉娘,如今有了正儿八经的去处,想要为子孙谋个出身也不算什么,只是有些可惜,朝廷给的职位少了些。”
老人一阵沉默,厮杀打斗了一辈子,他不相信那些老家伙们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海龙帮是海贼,虽现在看似洗白了,他很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当年龙王大哥身死的那一刻,就清楚知道朝廷的不可靠,若非如此,也不会回了僮寨。
贼就是贼,即使上岸洗白了,在朝廷眼里,贼依然是贼,即使真的给了官职,顶多也只是给个都头或是**品小官了事,兴化军指挥使却是非同小可。
兴化军原是太平军,后来合并了平海军,改为兴化军,下辖太平、平海两镇水师,被福州和泉州一北一南夹在中间的特殊存在,虽名下只有兴化、莆田、仙游三县和太平、平海两镇水师,但却与福州、泉州平级,兴化军知军、指挥使已是封疆大吏,如此重要的职位自是让人垂涎三尺。
阿侬很清楚兴化军指挥使是如何的重要,也可以理解那些老兄弟们私下里的争夺,心下对久久无法确定人选还是恼怒不已。
老人饮下一杯酒水,原本很喜爱的状元红进了嘴里,反而没了滋味,叹气一声。
“少帮主今日能得了兴化军正副指挥使,五叔相信今后只会更好,久久无法确定人选终究是不妥的。”
听着他的话语,苏眉一阵苦笑,劝解说道:“苏老他们年纪大了,进入军中终是有些不妥,他们都觉得应该多给年轻一辈人些机会,所以才至今未有决定。”
老人一阵沉默,兴化军管辖虽只有三县之地,地位却颇高,年岁较大,谁也说不好还能活了多久,武将与文臣不同,水师将领与步卒将领又有很大区别,往往不似步卒频繁调动戍守他地,往往在一地数代为将。
阿侬相信那些老兄弟们个个都是合格的水师将领,不是看不起朝廷水师将领,他们哪一个担任兴化军指挥使都绰绰有余,但毕竟是老了,一旦病逝,任职的时间太短,如此重要职位很可能就此丢失,反倒不如小辈们更有优势,想到小辈们参与争夺,头包素布老人心下就是一阵叹息。
“想的也没错,可这么拖着终究不妥啊~”
“五叔也莫要太过担忧,苏老大他们也已经大致选出了人选,想来也就这几日就该赴任了,反倒是流求岛上颇让人担忧。”
“哦?流求岛难道还有起伏意外不成?”
阿侬一阵错愕,随即一阵苦笑,轻叹一声。
“朝廷数月也未有最终定论,想来是有些事情的。”
苏眉为他倒了杯酒水,说道:“五叔是僮寨头人,当是知道土官、流官的,一者流求岛新附,一者地处偏远蛮荒,古越蛮人担任个知府土官原本也当没什么大不了的,恰恰地处偏远、蛮荒,朝廷上不少大臣们认为如此荒芜之地,给了个古越蛮人个知府不怎么妥当,只愿意九品县令一级,流求岛恐会不满,再起争端。”
老人阿侬是僮寨头人,回了寨子后,身上也有个不入流土官,知道朝廷向来不愿给了山里村寨较大的官职,虽担忧流求岛再起争端,心下却也不认为朝廷错了,琉球岛居于海外偏远之地,与南宁人丁也相差较远,仅岛上那些蛮人,他也不认为有资格让朝廷设一州府。
“知府也好,知县也罢,古越蛮人若是不满,那也是他们与朝廷的关系,虽最终倒霉的是岛上的寨子,虽可能与之前厮杀不断一般无二,至少寨子是真正脱了‘海贼’两字,大哥若在的话,想来也是满意的。”
说着,老人心下感慨不断,若不是由南宁途经福州,也不可能知道流求岛上事情,更没想到一个稚子小儿会结束了岛上的争斗,结束了海龙帮头顶始终悬挂着的利刃。
争不争斗,海龙帮老寨已经与山里的蛮人打斗了一二十年,就算再打上个一二十年,老人阿侬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他没想到蔡鞗会把事情看的如此清楚,当年龙王苏易坤身死前,就曾与他说过这些事情,而他也一直坚决反对大哥登岸甘心受死,正因如此,才义无反顾回了僮寨。
明知海龙帮最后凄惨结局,不愿看到曾经兄弟一个个死在朝廷手里,阿侬离开了海龙帮,若非刘一刀要他偿还往日恩情,今次或许还不会出山,而且临出山时,已经做好了死在中原的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龙王大哥没有做到的事情,竟被一个稚子小儿做到了。
与任何人厮杀,阿侬从未畏惧过,即使此时登岛再与古越蛮人厮杀十年也毫不畏惧,唯一畏惧的是毫无任何希望……
苏眉像是知道他心下所想,默默为他倒着酒水。
“或许老蔡太师把兴化军指挥使给了咱们,也是有防备古越人的打算,虽还是要咱们与山里蛮子厮杀,与以往情形却又好了许多,至少咱们不再是贼了,可以运送的人员和物资自有天地之别。”
阿侬心下叹息一声,不愿再谈论这个沉闷话题,问起学堂里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