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望见李轩等人到来之后,江含韵的眼一亮:“李轩你到我这边来!”
李轩依言走了过去,然后就听江含韵语含不耐的问道:“你这几天,到底有在查案没有?别真给石心那厮抢了先!我听说你这两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院子里处置公文,都分不清楚轻重吗?”
“案件我已破了,可如果真被那位石监察使抢先一步,那我也没办法。”
李轩心想要不是那些公文已经积累到影响明幽都上下正常运转的地步,他才懒得去管。躺在薛云柔的怀里吃葡萄,难道不香吗?
“不过我可以担保,今天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可以离开这座镇妖塔。”
他这句话,也引来了周围几位校尉的注目,就连仇千秋也侧头看了一眼。
李轩现雷云的眼睛已变成了熊猫眼,脸颊也肿起了老高,像是在嘴里面塞了两个包子,又好似一头被大黄蜂钉肿脸的土狗。
他一瞬间就明白王中郎将已经找过这家伙了,然后就朝着雷云一抱拳,表示佩服。
王中郎将真是大度,居然没把这家伙弄死——他会遵守承诺的,改天请雷云喝酒。
雷云则是勉力把眼一瞪,那意思就是给爷滚!
“嘁!他还能关我们多久?内堂固然权柄极大,可南京城的安危还要不要了?六道司在南直隶的脸面,也总得维护吧?他一直关着我们,上面就没有说法?”
江含韵色不屑,依旧板着俏脸:“还有你这话,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案子要是给他们先破了,那不等于他又在我们脸上扇一巴掌?”
“我也不想,可我难道还能拦着他们破案?”李轩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甄校尉人呢?”
他没在人群当中,看到甄炼的身影。
江含韵闻言也柳眉微蹙:“下来的时候就一直没见到他,该不会?”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目盲老者与石心都已现身于这座大殿的中央。前者色冷肃的扫了在场诸人一眼,目光也是冷冽不含情绪。这位的目光,在李轩身上特意多留了一阵儿,这才转望他处。
石心则依旧穿着那身全黑色的六道伏魔甲,脸上似笑非笑。
等到所有人都齐聚在此,石心就背负着手道:“这次请总管大人召集你等前来,是因这桩内鬼案已经侦破。”
就在众人的哗然声中,一个穿着单衣,白苍苍,浑身血淋淋的身影,被几人用锁链拖拽着进入正殿。
“甄校尉?”
“鬼宿都指挥使甄炼?”
“怎么可能会是他?”
“万万不可能,甄校尉可是我们六道司的老人了,担任校尉一职已经九年。”
“看这模样,应该是被用过重刑——过份了!”
石心没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直接侧目看向甄炼:“甄校尉,还不肯认罪吗?”
“石监察使你要我认什么罪?”甄炼面容惨淡,半闭着眼道:“如果是为镇妖塔的爆破案,甄某已经说了,绝非是甄某所为。”
“真是顽固不化,贼心不死!”
石心摇了摇头:“如今人证物证都已确凿,你即便强顶着不肯认罪,又于事何补?”
目盲老者则是痛心的上下看了甄炼一眼,然后看着石心:“石监察使,请问甄校尉的罪证何在?”
石心对伏魔总管那含着质问的语气毫不在意:“其一,九月十六日在镇妖塔顶层坐镇,恰与林嫂往五十六层送餐之时同日;其二,镇妖塔案之时,甄炼也在镇妖塔顶层值班,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趁雷云擅离职守,离开法坛之际,前往底层埋设炸药。当时四名校尉当中,甄炼有犯案可能,这点诸位应当没有疑问吧?”
“要说犯案可能,我们夫妇与雷校尉也有可能。”
这是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他青沉着脸:“说来我夫妇的嫌疑,还在甄老哥之上。”
石心斜睨了他一眼,就一声冷笑:“其三,甄炼与林嫂关系甚深,已经不止一人向我举证,甄校尉与林嫂有过来往。二人不但过从甚密,且对此女多有照拂。甚至当年林嫂之所以能入镇妖塔担任白役,也是你甄校尉亲自关说。”
“荒唐!”甄炼的面色白:“我与这林嫂确有过一些来往接触,但只是怜她身世,认为其情可悯。未能洞察林嫂的叵测之意,这确是甄某的过错。可当年此女的身世来历还算清白,我也只是打算让她入朱雀堂做些浣衣浆洗的活计。她如何进的镇妖塔,我却不知。”
“巧舌如簧!”石心摇了摇头,又将一份文档丢在甄炼的面前:“其四,两个半月前,你在镇江老家买下的一百五十顷田,又该怎么解释?镇江地近南京,寸土寸金,而你甄炼买下的,还是最上等的水田。我倒是不怀疑你有这样的财力,可据我所知,这一百五十顷田,是由林紫阳亲自出面给你做的中人,为此甚至将一户镇江的富贵人家逼走。”
甄炼牙关紧咬,他脸上甚至已没了一点血色:“这是我甄炼御家不严,内子被人诱骗,私自所为。甄某得知之后,即时将田地退还,还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那时林紫阳的反迹也还未显露。”
“也就只差些天而已,焉知不是你察觉不妙,故作姿态?”
石心目光凝冷:“其五,昨日本人亲自率队去你家中搜查,在你甄某人的密室当中,现一份镇妖塔的结构图纸,弥勒佛像一尊,以及《弥勒上生经》、《弥勒下生经》、《弥勒菩萨般涅盘经》、《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这四部经问,其上还有你甄某人的字迹。甄炼,你还有何话可说?”
甄炼色一愣,眼望着石心,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人群当中的议论,也渐渐开始了变化。
“这个内鬼,不会真是甄校尉吧?”
“这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居然真是他!可恶——”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目盲老者微蹙着眉头,眼似有些不能置信;仇千秋则眼现惊疑之意,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甄炼。
“不会吧,真的是甄校尉?”江含韵也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李轩:“你不是说已经破案了吗?这个内鬼,真的是甄校尉?”
“风马牛不相及。”李轩摇着头,看向了人群当中的某位:“我不知石心说的弥勒佛教与佛经是真是假,可真凶另有其人。”
“诸位!”
此时石心,又冷笑着扫望向众人:“据石某所知,自本监察使率众入驻朱雀堂以来,你们朱雀堂上下人等,对本使多有非议,说本人滥用职权者有之,说本人打击报复者有之,也有人说我石某人存心寻隙,要兴派系斗争。然而事实证明,我石某一应举措,都是公事公办——”
“石监察使!”
这个时候,堂下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石心的言语。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现那赫然正是李轩:“石监察使您一应举措,都在六道司规矩之内,可当日制造这爆破案的,确实另有其人,绝非是甄校尉。”
石心闻言微愣,看向了李轩,他的眸光,也渐渐凝冷:“你莫非是想要为他脱罪?”
“非是要为他脱罪,而是事实如此,监察使你的论断,有着根本性的破绽。”
李轩摇着头:“说实话,下官也曾经怀疑过甄校尉,却始终绕不开一件事。众所周知,宣纸与血液的灵性,无法保存三天以上。所以任是何等样的符箓大家,也没可能以这两种材料,制作出时效三天以上的符箓。
可甄校尉第一次在顶层坐镇的时间是九月十六日的凌晨到辰时,而案犯之刻,是九月十九日的亥时四刻,相隔近四天。且在事之夜,林嫂的餐车可没有进入过顶层。”
石心不由面色微青:“焉知不是在十九日夹带?几张火符,可比那些火药方便得多——”
他才刚开口,就意识到不妥。
镇妖塔的两次爆炸,除了用于引火的火符之外,还有用于遮盖火药气味,蒙蔽众多校尉灵识感知的幻符。
火符可以在当天夹带,幻符却必须预先埋设,以宣纸与人血制成的幻符,能够持续三天?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看过现场,那幻符之所以能瞒过众人,能够持久维持效力,是借助埋设地点浓郁的坤元地气。
“除此之外,还有将我们的雷校尉与公孙都尉约出来的两张信笺。”
李轩继续说着:“不知石监察使有无注意那是松文墨?镇妖塔常用的是更便宜的石田墨,直到事之前三天,因新进的一批石田墨砚质量不佳,总库临时退货,转而将库存的松文墨投入镇妖塔第九层急用。问题这三天内,鬼宿都都没有人犯关押于第九层,自然也没法使用那里的墨砚。
理论来说,甄校尉他在镇妖塔内,是接触不到松文墨的。自然,你也可以说是他的同党所为,可问题是,这三天中在九层审讯室内讯问过案犯的,仅仅只有九人,都有据可查。石监察使你在给甄校尉定罪之前,是否得先问过他们再说?”
石心再次色变,李轩之前将雷云与公孙雪两人的信笺上交给了物证房,可他确实是没注意到这一节。
“我就知道!这群内堂的人,他们会办案?”
江含韵眼大亮,色兴奋:“李轩,你说你已破案了的,快说,那个内鬼究竟是谁?”
她这一句,令目盲老者精微振,而此时整个大殿内,亦落针可闻。
此时李轩,则眼复杂的看向了人群中,一位面色冷肃的身影。
“这桩爆炸案,的确已水落石出。在解说因由之前,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事之夜,林嫂根本就没有进入过镇妖塔!”
当他这句道出,四面八方都一阵嗡鸣,被李轩注目的那人,则是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