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想过要杀了吕一平。
吕一平双眼微缩,他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早有防备的他一掌打散铺面而来烧着的木柴,向后飞掠数丈,还未站定,又听得破空之声。
不容他想,吕一平立刻半蹲在地,再顺势一滚,躲过了贾南风打过来的两块飞蝗石。
既然动手了,那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确定了贾南风是真凶之后,吕一平心中烦郁之气一扫而光,他长啸一声,单掌拍地,腾身而起,身形左右闪动,以防贾南风再暗器。
贾南风负手而立,盯着杀过来的吕一平,淡淡说道:“一平,你不是我的对手!”
已欺身上前的吕一平大笑道:“不是又如何,我吕一平岂会怕了?”
说完一掌向贾南风胸前拍去。
贾南风退也未退,大袖一卷,单掌直接接住吕一平那掌。
“砰”的一声,吕一平向后滑动,有些气血翻滚的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贾南风。
贾南风说得不错,他的确不是贾南风的对手。
不愧是青云宗的副掌门。
贾南风淡淡说道:“你的掌法就算练至大成,只要你用的还是我青云宗的流云掌法,也不过是达到我这样的水准,更何况你现在还差那么点儿意思,至于青玄功,不是师叔小瞧于你,现如今元夕的内力,都比深厚。你说说,你凭什么跟我打?”
身为一城守将,吕一平不是鲁莽之辈,眼见贾南风没有继续动手,他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贾南风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做什么呢?”
吕一平冷笑道:“有什么好问的?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跑了。”
贾南风放声大笑。
吕一平单脚微动。
贾南风突然止住了笑声,冷冷说道:“想跑?想不到堂堂吕一平,一城之将军,竟然会不战而退!”
吕一平嗤笑一声,看向贾南风道:“少给我来什么激将法,你以为我会吃你江湖人这一套?我吕一平死不足惜,可要我现在在这里逞匹夫之勇,因而白白送了性命,这可不是一城守将该做的事。明知道打不过你,我还硬上,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贾南风轻笑一声,“你不打?”
吕一平怒道:“让我停手的也是你,说打的还是你,打还是不打,给个痛快话!”
贾南风叹了口气。
吕一平就要转身。
你叹气给谁看呢?
贾南风道:“既然你猜到了是我所为,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元夕为何又能从我与宁冱的手中逃走?身为一城的守将,你头脑就这么简单么?”
吕一平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就算我打不过你,可你也未必杀得了我,别以为我吕一平脑子不好使,你以为我猜不到是你放水了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是么?”
贾南风摇头叹息道:“原本想看在同宗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如今看来,只能将你留下了!”
说完他脚尖一踢,一刻核桃大小的石头激射而出,挡住了吕一平的退路。
本欲向马匹而去的吕一平只好回身躲避,眼见贾南风欺身而来,不欲与之交手的他,向后飞掠而去。
眼见骑马无望,吕一平向着山林的方向逃去。
当然,对于吕一平而言,这不叫逃。
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这叫战略性撤退。
贾南风的身法比吕一平强不上几分,加之吕一平本就与他相隔数丈之遥,若是这么追下去,
他也不想这么追下去。
堂堂青云宗副掌门,跑得灰头土脸的,像话么。
贾南风冲着吕一平喊道:“你若是再跑,我就骑马赶去平南城,看咱俩谁先到!”
吕一平陡然止住身形,转过身来,看向贾南风,冷冷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贾南风笑道:“我就威胁你了,你又能怎样?”
吕一平深吸一口气,挽了挽袖子,抽出腰间佩剑,双手握柄,沉声道:“那就来吧,贾南风,今日就算我吕一平战死,你贾南风也未必会好受了。”
黑幕之下,吕一平身前竖起一道白光。
贾南风看着这道白光,双目微缩,负手而立的他,手指微动,一颗飞蝗石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他手中最后一颗飞蝗石了。
吕一平可以不死,但不可以不受伤。
贾南风闪身而动,拇指暗扣飞蝗石,挥掌向吕一平打去。
星空闪耀,却是无月。
眼见贾南风的身影上前,吕一平快横劈两剑,护住身前。
被吕一平两剑逼退之后,贾南风脚步一拧,转攻吕一平身侧。
只守不攻的吕一平二话不说,身形一转,继续用手中长剑护住周身。
吕一平在赌,赌一个可能。
这时,一颗石子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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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信与司马文德并肩而走。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他袁世信却不觉得如何。
小皇帝“相父”一称都叫了十几年了,今日和他并肩一起走又能如何?
何为“相父”?
就是他袁世信是皇帝的干爹。
有那个老子要在儿子身后走的?
以前他袁世信是忌惮霍星纬,可今日,他什么都不顾忌了。
他甚至猜得到这位好似翅膀硬了的小皇帝想要做些什么。
二人一路无话。
一个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一个泰然自若。
可恰恰是心都要跳出来这位,才是这座皇宫,乃至整个天下的主人。
二人来到了御书房。
门被孙貂寺推开,本欲先迈步进入的司马文德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侧身对袁世信说道:“相父请!”
袁世信笑道:“陛下客气了,还是陛下请先。”
司马文德迈步,袁世信与他一同迈步。
御书房的门很宽,就是好几个人一同入内,也不显得拥挤。
可站在门口的孙貂寺却觉得,这道门,窄了。
一个天下,怎么能有两个天子呢?
脚步落地,司马文德眉头微皱,随后面色如常。
从早朝忍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进入御书房之内,他没有走向自己的御座,而是侧身而立。
御座上有人。
御书房的门被孙貂寺关上了。
袁世信面无改色,看向司马相乐道:“原来是你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这张椅子已不是你能坐的了么?说句好听的,你是太上皇,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一个废帝。”
说完转头看向司马文德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荒唐?”
司马文德被袁世信训斥得低了头。
司马相乐招招手道:“德儿,你过来吧,把头抬起来,相国大人说得对,你是一国之君,怎可让臣子训斥?”
司马文德快步走到司马相乐身边。
袁世信盯着父子二人道:“怎么?是想学那愚民,来一个上阵父子兵?”
司马相乐站起身来说道:“袁世信,我想和你谈谈。”
袁世信抬了抬眼皮,“谈什么?”
司马相乐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让德儿将皇位禅让于你,只要你能保证,给我司马一族留下一条血脉。”
司马文德转头看向司马相乐,“父皇,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不要一个人苟活。”
袁世信笑了,他摇了摇头对司马文德道:“陛下,你还是大晋的天子,我依然做我的相国,什么皇位龙椅的,你想给我,我还不要!”
接着看向司马相乐说道:“你一个废帝,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胡言乱语?看在司马文德叫了我十几年‘相父’的份上,我给他个面子,你还是乖乖地回你的废帝宫去吧!”
司马相乐皱了皱眉,“当真不能谈?”
袁世信冷哼一声,“别给脸不要脸!”
司马相乐站起身来,指着袁世信怒道:“够了!”
说完抄起摆在案头的白瓷笔洗,向着袁世信砸去。
袁世信动也未动,笔洗在其身前摔个粉碎。
用脚尖踢了踢散落在脚旁的碎渣,袁世信啧啧道:“挺好的一个笔洗,倒是可惜了,这要拿出宫去,还不让人抢破了头?”
不顾二人色变化,他自顾自说道:“这笔洗未必有多珍贵,可一旦沾了皇家二字,可就之前了,司马相乐,你打碎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可是要赔的。”
司马文德有些急了,为何什么动静都没有出现?
父皇说好的那群小太监呢?
不是说可以一举将袁世信击杀么?
司马相乐叹了口气,看向袁世信道:“你究竟想怎样?”
袁世信冷笑一声说道:“我之前可是提醒过你,可你不听,非要耍些小聪明。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袁世信可是对司马皇族忠心耿耿的,我可是承受不起一个谋逆的罪名。既然我身为相国,皇帝陛下的‘相父’,就该做些我该做的事。”
说完,他静静看着司马相乐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自己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