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殿门处,那人将椅子轻轻放下,跪身与袁世信身前低头听命。
袁世信笑道:“好,好,从今日起,你就是王坚的副手了。”
袁世信当了相国之后,皇城禁军统领没有换,一直是王坚。
而袁世信用了五年的时间,将王坚变成了自己的人。
当年王坚能打开城门放袁世信进入皇城,其实还是受了国师的威胁,这让王坚从此对霍星纬怀恨在心。
没人知道霍星纬是怎么进入到他的房间的,也没人知道,面对霍星纬的他,心中有多怕。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国师的要求,可他知道,以后的史书之中,霍星纬独自见他那段真相,将会被淹没。
而他,将会是被人唾弃的那一个。
好在新帝依然是司马皇族之人。
那名守卫忙叩道:“谢过相国大人。”
说完起身,搬着椅子离去。
袁世信回头对众位大臣说道:“列为大人,请吧,可别让咱们陛下九候了!”
这“久候”二字,他咬字格外的重。
说完之后,他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没有像往日那般先行站立等候皇帝的到来,一屁股坐了上去,开始闭目养。
对面少了张椅子,果然敞亮了许多。
众臣入殿之后,分列站好,静等皇帝陛下上朝。
大殿内极静。
后殿,孙貂寺小声劝道:“陛下,要不咱出去吧,列为大臣们都到了!”
司马文德面色铁青,沉着脸说道:“再等等,敢让朕等这么久,真以为国师走了之后,我就是个软柿子了么?”
孙貂寺面露焦急色,悄悄向殿外扫了一眼,又劝道:“陛下,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了,您这气也消了不少了,还是去上朝吧!”
司马文德瞪了侯貂寺一眼,怒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才半盏茶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方才等了他们多久,朕自登基以来,何曾受过这样大的气?”
孙貂寺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别忘了,咱们那位国师大人,如今可不在了!”
司马文德闻言,一手扬起就要打侯貂寺一巴掌。
侯貂寺双腿一软,跪在司马文德腿边,低头哀求道:“陛下,若是您此时惹了外面那群人,那往后的日子,您可怎么办呢?”
司马文德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一甩袖子,他摇了摇头道:“你起来吧,朕上朝!”
侯貂寺忙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殿外,坐了一会不见司马文德出来,袁世信睁开了眼,起身说道:“看来咱们这位陛下也抱恙了,退朝吧,我去陛下寝宫探望一下!”
这时侯貂寺的声音传到殿前,袁世信轻笑了一声,摇头叹道:“幸好老夫没去陛下寝宫,若是撞见陛下未起,那可就大不敬了。”
众臣听得一清二楚,无人敢应声。
袁世信本欲坐下,想了想还是侧立在椅子旁,却未躬身。
司马文德大步走上正殿,待众臣高呼“万岁”之后,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好似什么事也未生。
袁世信说得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可那又能怎样呢?
环顾四下,他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孙貂寺问道:“国师那把椅子是怎么回事儿?朕可不记得曾命人将之搬走过。”
侯貂寺眼见国师的椅子不见了,也是吃了一惊,忙说道:“陛下,昨儿夜里老奴检查大殿的时候椅子还在的呀,怎么这会儿就突然没了呢?老奴这就去问问,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给搬走了。”
司马文德清楚地记得,在他坐在龙椅上等候众臣到来的时候,那张椅子还在。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袁世信开了口,轻声说道:“陛下,是臣命人将那张椅子搬走的。”
“哦?”
司马文德看向袁世信问道:“原来是相父命人搬走的,不知相父为何下此命令?”
袁世信淡淡说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咱们大晋如今已没有国师了,自然不需要这把椅子了。”
心中已是怒火中烧的司马文德将心头这口恶气吞下,面色如常问道:“相父就这么笃定国师不会回来了么?莫非你知道些朕不知道的事?”
袁世信摇摇头道:“陛下都追查了两日,都未查出些什么,想必再追查下去也是这般结果。列位大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国师大人可是被武林中人号称天下第一人的,要说他被人暗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国师府就在大内之侧,本相以为,不会有哪个贼人敢冒此之险。”
司马文德沉声道:“相父的意思是,国师是自己走的?那朕就不明白了,为何国师会不告而别呢?”
袁世信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道:“这陛下可就问错人了,国师为何会不辞而别,除了他之外,我们可不知。”
司马文德的手抬起寸许,不敢怒的他将手重重按在案桌之上,却没出任何声音。
单手扶额,他说道:“相父言之有理,不过按照以往的惯例,既然霍先生不再担任我大晋王朝的国师,那么玄一门应再指派一人入朝才是,退朝之后,朕即降一道圣旨给玄一门,也好问一问霍先生的去向。”
袁世信眼皮微抬,想起了霍星纬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干你屁事?”
他抬头看向司马文德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若是陛下降旨,也应该是问罪于玄一门,就算指派国师一事是他玄一门内部之事,可此事干系重大,也应提前让陛下知晓,再告之以众朝臣。”
司马文德没有说话,低头沉思。
玄一门得去,不过也得是父王那件事成了之后再派人去。
不然的话,他的圣旨一离开这座皇城,就会被袁世信看到。
就算玄一门盯着帝王又如何?
那也得先保住帝王之位才行。
这时有其他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司马文德一看,这不是他提拔起来的人么?上次还弹劾袁世信来着,眼见此人要说话,他心中微动,开口道:“卜尧敛,说吧,你有何事?”
卜尧敛低头朗声道:“陛下,臣要参一个人!”
“哦?”
听得卜尧敛要参一个人,司马文德瞟了袁世信一眼,问道:“你要参谁?朕可告诉你,且不可像上次那般胡言乱语了,说话要有理有据。”
卜尧敛道:“陛下,微臣身为谏官,职责所在,眼见有人欺君罔上,自然要站出来揭他。”
听卜尧敛说道有人欺君罔上,司马文德忍不住又瞟了袁世信一眼,却现他老在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司马文德决定,就算卜尧敛这次参袁世信未果,他也要想办法褒奖于他。
上次罚卜尧敛半年俸禄之后,司马文德又找了些理由给了他一些封赏,比卜尧敛半年俸禄可多多了。
毕竟卜尧敛是他提拔起来,第一个敢站出来说话之人。
司马文德端了端身子,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也知道,就他提拔起来的那几个站在殿尾的官,也不敢走在袁世信的前面,提前入殿。
若是真的如此了,他也就白提拔了。
因为只有脑子不好使的人,才会这么做。
他要这群白痴有什么用?
看向眼前的卜尧敛,司马文德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位帝王,言语之中带着一点鼓励的语气他对卜尧敛说道:“说吧,朕倒是要看一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卜尧敛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看向司马文德,大声说道:“陛下,臣所参之人,就是霍星纬!”
“霍星纬”这个三个字在大殿之中回荡。
司马文德愣住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看向卜尧敛问道:“卜尧敛,你说你要参谁?你再说一遍!”
卜尧敛大声道:“臣所参之人,是霍星纬,臣已搜集了他十大罪状,一,欺君犯上……”
司马文德没有听卜尧敛说什么“十大罪状”,都他娘的是些屁话。
在这座大殿之上,“霍星纬”这个名字,几乎无人提起,就是身位帝王的他,也尊称其为先生。
今日竟然有一个跳梁小丑,敢在这大放厥词。
司马文德再也忍不住了,一排案桌大怒道:“给朕闭嘴,霍先生其实你可以乱言诋毁的?先生殚精竭虑,为我大晋日夜操劳,鞠躬尽瘁,朕岂能容你在这般侮辱先生?”
说完他大喝道:“来人呐,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朕拖出去,庭杖三十!”
卜尧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声呼喊道:“陛下明鉴,臣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如此,国师大人怎会不辞而别,他这是心中有愧,无颜再面对君王。”
司马文德再拍桌子,怒道:“快给朕拖出去!”
已有带刀护卫入殿,架起卜尧敛。
这时袁世信淡淡说道:“陛下,他是谏官,职责所在,陛下这般对待臣下,难免会让众臣子寒心,我看这庭杖还是免了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卜尧敛说道:“你也是,当初国师在的时候怎不见你参他呢?”
卜尧敛哭丧着脸说道:“相国大人,微臣是敢怒不敢言呐,那霍星纬往那一坐,列为朝臣谁又在他眼中了?就连陛下……”
袁世信瞪了他一眼道:“你把嘴闭上吧,没看见龙颜大怒么?没点儿眼力!”
说完他转头看向司马文德道:“陛下,他也是为了您,才会如此出言不逊,您就皇恩浩荡一次,如何?”
司马文德算是看出来了,这出戏演得不错。
他摇摇头道:“也罢,就算他弹劾国师又如何呢?人都找不到了!”
袁世信摇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身为帝王,怎可一言了之呢?既然卜大人参了国师,我们就要查上一查,也好还国师大人一个清白!”
司马文德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了,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相父去办吧!”
说完有气无力的对孙貂寺说道:“退朝吧!”
待司马文德走下大殿之后,众臣看向袁世信,袁世信站起身来挥挥手道:“都站了一大早了,列位大人都累了,走吧!”
说完起身就要迈步,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相父还请留步,朕有些事要与相父单独商议一下。”
原来是司马文德去而复返。
袁世信转身,微微低头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