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麗书院,学堂外的小园内,
张天苟忧心忡忡地对还在与众人笑谈的付昕翰说道:“昕翰兄,那董相林带怒离去,该不会是告咱们的状去了吧!”
不等付昕翰开口,便有人笑着说道:“张兄,你入书院较晚,却不知这董相林与许一白、柳元卿三人最不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告状了。”
付昕翰闻言,看了那人一眼,面露一丝不喜之色。
都跟了自己这么久了,脑子怎么还那么不灵光。
那人见付昕翰看向自己,尴尬地笑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便马上收了声。
付昕翰拍了拍张天苟的肩膀笑道:“张兄莫怕,咱们这平南城中不比你家,是讲礼法的,咱们不过是就事论事,言谈并无不妥之处,有何不可?况且此事事关他爹与吕将军的名声,他又岂会去夫子那里告状?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张天苟还是有些担忧,叹了口气说道:“可那董相林的爹爹毕竟是城主大人,我们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城主的不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付昕翰看了看张天苟,心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可怜人,就这点小事都怕成这样,将来定然难堪大任,倒是真对不起自己唤他一声张兄了。
毕竟是自己身边之人,面子还是要给些的,付昕翰向前走出几步转身看向众人义正言辞道:“张兄莫怕,一切由我付昕翰担着,我就不信了,咱们读书人说上几句真话还能惹下什么祸事不成?”
张天苟连连说道:“昕翰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付昕翰背着手冷哼一声说道:“我又岂会怕他董相林告诉城主?诸位,我付昕翰今日所言本就是说给城主大人与吕将军听的,奈何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只好靠这点取巧的手段说给两位大人听,不为别的,只为我平南城万民说话。”
“好,不愧是我南麗书院第一才子!”
“昕翰兄大才,又忧国忧民,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以付兄家族底蕴,想必用不了多久,昕翰兄就可身居庙堂,平步青云了。”
“诸位所言甚是,只望那时付兄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同窗。”
沉浸在众人溢美之词之中的付昕翰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轻,这是一种要飞的感觉。
“张兄,小心!”
张天苟说得太晚了,见来人之后他更是紧紧闭上了嘴巴,而其他人也是一脸惊惧的表情,愣在那里不敢吭声。
来人正是关魔巷女魔头,吕关雎。
在座的,除了张天苟,可都挨过这位大小姐的铁掌。
而张天苟却不识得吕关雎,让他闭上嘴巴的,是一身戎装的元夕。
想到付昕翰方才还振振有词,如今却被人一脚踹飞,张天苟便又不自由地向后缩了缩脚步。
两个像风一样的人,一阵风吹飞了付昕翰,而另一阵风却接住了付昕翰。
飞起来的付昕翰被元夕拉了一把,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元夕瞥了眼面带怒色的吕关雎,又松开了手。
惊魂甫定的付昕翰直挺挺墩坐在地上,捂着屁股不断地“哎呦”。
元夕看了眼对他怒目而视的付昕翰,抱以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没抓住!”
说完不再理会付昕翰,走向吕关雎对她低声说道:“方才你下手有些狠了,他又没习过武,若是真让他摔在地上,摔出伤来事情就大了。”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倒是便宜他了!”
元夕无奈地笑了笑,按照他的性子,那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不听就是了。
已经跳起来的付昕翰一手按住屁股,一手指着吕关雎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这么……”
吕关雎看向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付昕翰冷冷一笑,随即瞪着眼问道:“这么什么?恶毒还是狠毒?本姑娘倒是想听付公子给我讲一讲什么是三从四德。”
就是这么一笑,便让付昕翰忘了屁股上的疼,一时间竟是没有说话。
张天苟却在悄悄地问旁人:“这是谁啊?怎么那位官大人好似还这么听这位小姐的话?”
被问之人像看傻子一般看向张天苟说道:“连吕大小姐都不认识?张兄,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吧,可别在这丢人了。”
张天苟被那人噎得满脸通红,怒道:“我又没见过吕大小姐,不认识她又有何过?”
吕关雎转头看向张天苟,皱着眉想了想,开口问道:“钟宵,此人是谁?本姑娘怎么没见过?”
钟宵正是张天苟所问之人,见吕关雎问向自己,便赔笑道:“吕姑娘,他名张天苟,是去年才来咱们书院求学的,姑娘不识得也是正常。”
吕关雎点了点头道:“也是,本姑娘离开书院有三四年了。”
“准确来说,是三年零七个月!”
已经回过来的付昕翰竟然面色恢复如常,笑着对吕关雎说道。
元夕看了付昕翰一眼。
吕关雎转头看向付昕翰,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可是刚踢完他一脚的。
“付公子倒是记得很清楚,怎么,是惦念去夫子那里告刁状的日子么?”
付昕翰面带微笑摇了摇头道:“吕姑娘误会了,与姑娘同窗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难忘的时光,昕翰一直都记在心上,不敢忘记。”
元夕看着此人的笑,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出手了,扫了眼付昕翰,不屑道:“你一辈子就这么长了么?现在就敢言最难忘时光?”
付昕翰面色有些尴尬。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不过是小时候欺负你几次而已,你倒是挺能记仇的。”
见吕关雎这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付昕翰心中一阵抽搐,却是依然面挂笑容说道:“看来吕姑娘对在下误会颇深,其实是昕翰对姑娘仰慕得很,因此才不敢忘了曾经的同窗之谊。”
吕关雎看着付昕翰那笑得都快僵硬的脸,踢了踢腿说了句令众人都吃了一惊的话,“仰慕我?仰慕我你怎么不找媒婆去我家提亲呢?”
元夕一扭头看向吕关雎,吕关雎冲他吐了吐舌头。
付昕翰却为之语塞,面露尴尬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我,婚姻大事乃,乃,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岂能儿戏?”
吕关雎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意思是你家中人看不上本姑娘喽?”
付昕翰此时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合适。
吕关雎见状,掩口浅笑,看着元夕说道:“元大哥,咱们走吧!”
付昕翰一听,心头一急,忙说道:“且慢!”
自己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挨上一脚吧,自己的屁股这会儿又疼了起来。
吕关雎冷眼看去,“你还有何事?”
付昕翰看了眼元夕以及他腰上的佩剑,心中暗道,在这书院之中,只怕此人也不敢逞凶,便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无缘无故打伤了在下,就这么走了,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元夕眉头一皱,此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吕关雎刚欲开口,元夕按住她的胳膊说道:“让我来!”
众目睽睽之下被元夕抓着胳膊,吕关雎虽说心中欣喜,却也有些难为情,轻轻拨掉元夕的胳膊,她低头轻“嗯”了一声。
众人不是瞎子,这女魔头何曾有过这般娇羞模样过?
元夕看向付昕翰淡淡问道:“你莫非眼不好?”
付昕翰轻哼一声说道:“本公子眼睛明亮得很!”
元夕继续问道:“既然眼好为何要说瞎话?”
“你?”
付昕翰怒道:“本公子是被人从后面偷袭的,如何看得清?在场这么些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你是军中之人,也是赖不掉的。”
倒不是付昕翰存心污蔑元夕,在他看来,背后偷袭自己的,自然不会是吕关雎,而元夕之所以又拉了自己一把,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以此来羞辱自己一番。
说完他对着众人说道:“众位同窗一定要为我作证,此人在我书院如此猖狂,一定不能让此人逍遥法外。”
令他意外的是,众人出的安静,竟然无人说话。
付昕翰一见,以为众人是因元夕官身而不敢言,便急切说道:“你们怕什么?我伯父是咱们书院的院长,城主与吕将军都给上几分面子的,咱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统领?”
张天苟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付昕翰说道:“昕翰兄,你别说了,不是大家不帮你,确实不是这位大人动的手。”
付昕翰愣了,木木地转头看向吕关雎。
吕关雎转头看天,假装没看见。
付昕翰懂了,以前吕关雎欺负完他之后,便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未生。
元夕见状,不再理会,转身对吕关雎说道:“咱们走吧!”
踢了付昕翰一脚之后,吕关雎心情就已好转,初听许一白与柳元卿二人讲起那付昕翰说过的话,她当时火冒三丈,拉着元夕便向着书院走去。
许一白原本是想要去看热闹,却被柳元卿拉住,直言快去城主府告诉董相林去。
二人谁都想跟回来看热闹,结果却是一起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元夕与吕关雎离开了书院,元夕笑着问道:“怎么?这下不气了?”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我早就想打他一顿了,算算看,已经有好些年没打过他了,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敢在背后说我爹爹的坏话了。”
说完偷偷瞄了元夕一眼,其实付昕翰之言,与元夕倒是有很大关系。
元夕却是在想方才众人见吕关雎的眼,与天虞山那些小兽见自己的眼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嘴角上扬,怪不得小非如此怕她。
吕关雎不知元夕在想些什么,好道:“你笑什么呢?”
元夕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那付昕翰,觉得此人好笑罢了。”
吕关雎狐疑道:“真的?我怎么觉得不像?”
元夕心中一惊,忙说道:“难道他不好笑么?对了,关关,为何不见学院的夫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