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高杉晋助为何想单独见她。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但即使推断出了答案,说实话,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她对家人这种东西是特别渴望没错,但当归宿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夜萝驻足在饭厅门前,垂眸望着门上的把手,犹豫着什么时候伸手把门打开。
她和门另一端那位知晓她过去的男人,是需要谈一谈的。
但她还是紧张啊。
就在夜萝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循环后,她又蓦地听见饭厅内传来了三味线的声音——这种乐器,她在吉原就经常听见别人演奏。夜萝手上动作一凝,又发现高杉晋助在弹奏的那首曲子,她是那么地熟悉。
‘水にただよう浮草に(和在水面漂浮的浮萍一样),おなじさだめと指をさす(有着相同命运你用手指指着说)……’
夜萝听着那首柔和曲子的调调,不知为何紧绷着的心情得以放松了下来。
——是那首陪伴着她度过许多个孤独晚上的曲子,那个人居然懂得。
她伸手就敲了门,听见里头三味线的声音蓦然而止,又把门轻轻推开。
坐在窗台边上的高杉晋助缓缓抬起眸来,扫了一眼那穿着修身紫色旗袍的少女与她眸中的平静,又勾起嘴角笑了:“……晚上好。”
“这首歌你是从哪里听回来的呢?”夜萝的语气很是平静,这个房间内就只有他们两人,餐桌上空无一物,她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又问道。
“你会唱吗?我只记得第二和第三段的歌词。”高杉晋助没有正面回答夜萝的问题,更没从窗台上下来,只是随手把三味线拿了起来,拨了几个音。
“我不知道什么是第二或第三段。”夜萝望着他。
“那把你知道那段歌词告诉我吧。”高杉晋助也是逐渐习惯了她的倔强,就脾气很好地笑看着她。
夜萝轻轻舒了口气,又把自己知道的各自念诵了出来,声音清朗:“……和在水面漂浮的浮萍一样,有着相同命运你用手指指着说,默默不多言、眼含着泪,凝视着我、你点着头,决定了,决定了……要与你踏上旅途。”
或许是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唱歌,夜萝别扭地把歌词念出来了,一句句歌词只余下了平淡的音调,但她念的这一段子,落在高杉的耳中已是非常足够,他垂眸随着夜萝念诵的过程弹奏起了第一段落的音乐……到了第二段,他又用沙哑的嗓子把歌曲接了下去。
“……等着未开化的浮萍,总有一天会有结果。寒冷的深夜买酒喝,只是偶尔的奢侈,你就欢欣雀跃,决定了决定了,要与你结为旅伴……”
他半垂着绿色的眼眸,望着手中三味线的眼很是柔和,就仿佛坐在他身旁的不是夜兔夜萝,而是自己那个只有几岁的妹妹,现在的他不是二十五岁,而是十五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久违地用一个轻松的心情唱起这首曲子。
夜萝一声不吭地听着他用沙哑磁性的嗓音把一曲子唱完,只觉有模糊的景象要从她的内心深处涌现,她在桌面底下有些心不在焉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又等着高杉晋助说话。
一曲终了,夜萝听见三味线被搁下的声音,又听见那个男人从窗台上下来的木屐声——她抬眸看去,又对上他深邃的眼:“……我有一个在攘夷战争里被天人抓去,然后在我面前刎颈自尽的妹妹,七岁还是八岁就死了。或是说失踪了,我一直找不到她。”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夜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