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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极宫忽然传出两道旨意。
第一道是人事变动的旨意,不同的是,旨意上将一百二十多位朝臣同时变动了,其中二十多人因涉李承乾谋反案而被拿下大狱,其余的近百人则全数调离长安,赴地方为官。
旨意出宫,颁行天下,长安臣民震惊哗然。
明眼人能看出来,这道旨意说是人事变动,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朝堂清洗,而旨意上的一百多人,大多竟是曾经投靠魏王或者已明确表态支持魏王的朝臣,从二品殿侍中到七品主事,但凡与魏王有过密切交集的官员,一个不漏全部调离。
长安朝臣震惊过后,顿时平静下来。
大家已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他这是亲手为李治将来的登基扫清障碍,由此看来,李治的太子之位已经无比稳当了,再联想到长安朝野最近的传闻,李世民身子越来越不行,太医束手无策,而且从东征归来后,李世民并未召集过大朝会,种种迹象表明,这位一生充满传色彩的天可汗陛下,他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
如此一来,李世民下这道略显仓促的人事调动旨意的用意,大家便都能理解了。
时日无多,只争朝夕,大唐的朝堂不能乱,为了归拢朝臣之心,震慑那些不安分的臣子,同时最大限度地将曾经李承乾和李泰两位皇子对朝堂的影响力减到最低,方便李治将来登基后朝臣对新君的效忠和归心,这道旨意只能由李世民来下,而且只能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早一点或晚一点,都达不到效果。
第二道旨意也颇出人意料。
这是一道杀人的旨意,李世民下旨将城外会昌寺僧人辩机腰斩于市。旨意上只有寥寥数语,这位名叫辩机的和尚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被腰斩,皆无理由。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不懂也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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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听到这两道圣旨的内容时,他还在家里保持着好吃懒做的本色,舅父李绩派来的家仆将旨意的抄本呈给他,李素仔细研究了半晌,情不由黯然。
对李世民的感情很复杂,有憎恨也有感,李素不想评判是非,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事,那么,做下之时便应有勇于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李素同情的只有高阳公主,这位曾经刁蛮活泼的公主,这几年过的日子或许很精彩吧,如今一段轰轰烈烈的私情已落幕,她用怎样的心情来承受陡然发生的变故?
独自坐在家里黯然伤,李素呆呆地望着院子中间银杏树上的枝桠,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一双柔夷轻轻抚上他的双肩,力度不轻不重地按捏着,耳畔传来许明珠温柔的声音。
“夫君何事伤怀?能跟妾身说说么?”
李素没回头,强笑道:“你都没看见我的脸,为何知道我在伤怀?”
许明珠幽幽道:“夫妻多年,夫君的动作态早已烙进妾身的心里,夫君伤怀时便独自坐在廊下一动不动,只看背影便让妾身觉得心疼,特别的孤单无助……”
李素笑道:“果然是夫妻,世上只有你和东阳懂我。”
“夫君究竟怎么了?长安城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李素摇头:“没出事,只不过,有一个人已到了该走的时候,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告别,而我,心里竟有些不舍,于是独自坐在这里,回忆一下当年与他认识后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伤怀怆然……”
许明珠迟疑一下,道:“夫君说的,是……当今天子么?妾身前些日探望东阳公主时,听她提过此事,东阳公主也很伤心,妾身都陪着她哭了许久呢……”
李素沉默片刻,道:“这几日夫人若闲暇时,不妨去道观陪陪她吧,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她了,自小母亲亡故,如今父亲也快……”
许明珠点头应了,柔声道:“生老病死,本是天意,按佛家的说法,不过是转入了下一个轮回罢了,或许,也会被召上天界,位列仙班,毕竟陛下一生为百姓殚精竭虑,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从此过上了太平日子,夫君,陛下这是积下了大功德呢,一定会上天当仙的,夫君不必为他伤怀,兴许对陛下来说,下一世的日子比今生更美好呢。”
李素失笑道:“你倒是真会安慰人,其实我伤怀的并非人,而是往事,认真说来,陛下待我已经很好了,若换了一个气量胸襟稍微狭窄的君王,如今的我,怕是坟头的草都两尺高了……”
许明珠嗔道:“夫君莫咒自己,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被埋没的,这些年夫君也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每一件都是造福百姓的,夫君也和陛下一样,这一世积下了大功德,将来夫君与妾身百年之后,兴许妾身也能沾沾夫君的光彩,被老天召上天当仙呢……”
李素哈哈大笑,黯然忧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反手搂过她的纤腰,笑道:“夫人百年后一定会被老天召上天的,你就是仙女,我呢,这辈子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说积下功德未免有些心虚,或许我百年之后,会被老天安排转世,转到一千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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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说着私房话,府中丫鬟快步走来禀报,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李素觐见。
李素的心顿时一沉,急忙收拾了一番,穿上朝服骑马出门,奔长安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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