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的医馆本就落址在建康。而梁山伯进京为官,祝家老小自然也一道儿跟了过来。兜兜转转,昔日的老友也算重聚了。
闹市人多。荀巨伯同王兰一道儿急着回医馆卸货,便撇下众人绕远路先往回赶。桓是知便下了马车,同众人一道儿慢慢往前走。
越走,桓是知心中就越困惑。这建康城虽然从来不缺人,可这样摩肩接踵的日子,简直像流民出逃的时候。
桓是知挽着平蓝,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是我糊涂了吗?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我没想起来?”
平蓝同样也一脸茫然,拿眼睛去看祝英齐。
祝英齐无奈地冲她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
桓是知笑:“怎么觉得这建康城的人,全部都跑出来了?”
“没有全部,至少也有七八成吧。”旁边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忽然接话道,“听姑娘的口音,是外地人吧?”
外地人?
桓是知停住脚步看着这位老太太,稍稍发怔了一会儿,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老太太以为她这个笑是默认,便又接着道:“我老太婆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若是我们建康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前进困难,桓是知干脆和这老太攀谈起来,问道:“我还真的不知道,还请老婆婆指点,今天究竟是什么节日?”
“我知道,我知道!”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举起手,像抢答一般,“今天是大将军北伐凯旋的日子!”
桓是知色一僵,没再言语。
王蓝田却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随口便问:“大将军?哪个大将军?”
“当然是马文才,马将军啊!”小男孩昂起头,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态,“天底下的将军虽多,可是值得我跑出来等这么久迎接他的,只有马将军一个!”
王蓝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面色也僵住了,有些不安地去看桓是知。
桓是知却冲他笑了一笑,淡淡道:“这样啊。没想到,这位马将军,这么受人爱戴。”
桓是知的冷静让那个小男孩有些小小地不甘心。他显然是马文才的狂热崇拜者,便继续昂着头,提高音量道:“马将军军功卓越,战无不胜,受人爱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建康城里的男孩子,都视他为自己的榜样;女孩子呢,做梦都想嫁一个像他这样的夫君!”
桓是知被小男孩的天真和赤诚打动,心里的不适也稍减,忍不住笑着问道:“是吗?那么说,你长大了,也想变成马将军那样的人咯?”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了!”
“开疆辟土,征战沙场,扬名天下!”
这是昔年在尼山之时,他当着师长和同窗的面立下的志向。
如今,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位高权重,所向无敌,立万扬名。
无数个陌生的小男孩,都将他视为心中的英雄和榜样。
桓是知感到欣慰,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他的名字,同样令她无比地悲伤。
她不清楚自己是在为谁悲伤。是为了他,为了自己,又似乎不仅仅如此。
建康城的春光依旧明媚,空气依旧清新。可他的名字,却像一把无形却又锋利的匕首,将透明轻盈的空气划开,搅乱。
瞬间愈合。可世界却已经与上一刻不一样了。
南归之前,桓是知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不敢说自己准备好了。可她也算有底气鼓励自己,她已经成熟了,超脱了,不再拘泥于小情小爱了。
可是,原来,该怎么悲伤,还是怎么悲伤。该怎么痛,还是怎么痛。
她没想到,建康会用这么隆重的方式来提醒她。每一个翘首以盼的百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