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看着明明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啊,可说话慢条斯理,柔声细语,连裙摆晃动的幅度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才是大家闺秀啊。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稍不注意就大嗓门,露齿傻笑,走起路来还恨不得把裙子打个结塞到腰间,好迈开大步,上山下树。桓家够大,但这“闺秀”二字,是跟她怎么都沾不上边了。
或许是生平第一次,桓是知对自己的“豪气”产生了一丝嫌弃和自我怀疑。
什么豪爽啦。也许,她只是粗鲁罢了。
王亦如色坦然:“表哥应该同你提过吧,这许多年,我都在一厢情愿地喜欢他,厚着脸皮在纠缠他。”
“啊?怎么会?”桓是知下意识地撒谎,“你这么温柔又懂事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桓公子,你不必安慰我。”王亦如低头苦笑,“我虽然读书不多,可也不是傻子。表哥他喜不喜欢我,我还是知道的。”
那这又是何苦呢?
桓是知不知不觉,居然站到了“情敌”的立场上。她的感觉和马文才一样,这个王亦如,虽说不上多么招人喜欢,却也实在找不到讨厌的理由。
温柔的力量强大。在王亦如的轻声细语面前,桓是知已经开始有些惭愧自己适才的腹诽和“阴阳怪气”了。
人家如此坦然,她却在惺惺作态。桓是知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差劲啊。
“桓公子是表哥的好朋友吧?”王亦如突然问。
“嗯?”桓是知顿了一顿,“嗯……算是朋友吧。我们在书院的时候,是同桌,所以走得近些。”
同屋这种事,没有人问,她还是不要主动说好了。
王亦如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我看得出来,表哥很看重桓公子。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跟我的那些哥哥们虽然也会正常往来,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把他们当朋友。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表哥的朋友呢。”
桓是知对马文才的童年甚为好,忍不住问:“他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王亦如作回忆状:“表哥确实自小就老成持重,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就很高。他什么事情都要求做到最好。做不到的话就会发脾气,有一回我看他练箭,有一箭不小心脱靶了。他气得当场就把弓箭砸了。我上前想去安慰他,他还对我大吼大叫,让我滚远点……”
原来从小就是个坏脾气啊。自己出了糗,就拿观众撒气,真是幼稚。
桓是知几乎要和王亦如“同仇敌忾”起来:“他对你这么凶,你还喜欢这家伙做什么啊?”
这话颇为失礼,但桓是知倒也是真心相问。马文才要是冲她这样发脾气,她一定会气得跟他大吵一架,好几天不搭理他的。
“他就是有些爱面子嘛。”王亦如宽厚地笑笑,“虽然有时候会有些性子,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男人嘛,有点血性是好事啊。虽然表哥一直有些不苟言笑,让人觉得有些难亲近,但我心里真的是很崇敬他的。也是我的错,不该在他在气头上的时候还往上凑。”
不苟?言笑?
桓是知对王亦如的这个评价实在难以苟同。马文才平日里虽然说不上嘻嘻哈哈,也时常端着十足的贵公子的架子,但他那张嘴可一直没饶过人。说好听点叫风趣幽默,客观些叫毒舌刻薄。可无论怎样,都称不上“不苟言笑”啊。
桓是知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她已经习惯了马文才待她的“与众不同”,几乎都要忘记马文才并不是理所当然地要顺着她宠着她,围着她喋喋不休。
这位王家表妹如此达理通情,温柔可人。她呢?她桓大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在“惹事”方面,倒是挺过人的。
下山一行六人,先是跟梁祝荀三人闹到分道扬镳了;接着自以为是固执己见,害自己被困公主府差点丢了小命不说,又劳师动众,逼得马文才带兵强闯公主府。连交情尔尔的王蓝田也为之牵连,受了不少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