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酣战恶斗冲开匝匝南兵，终与朱高煦等部兵合一处。诸人战至此时疲惫已极，人人奋起剩勇往重围之外冲杀，弩铳鸣响刃光霍霍处，又不知折损了多少精兵健卒。

杀至黄昏时分，诸人透出围外甩开追兵，退守山坳以铳弩攒射列住阵脚。朱棣清点将佐兵马，估摸前后折了兵卒四、五万有余，首数战将里亦不见中军都督张玉。

朱棣心头忐忑忙问张玉何在，有将官禀应张玉在阵外眼瞅南军势大，燕王没入重围难见自个儿放心不下，又带精兵欲救突入南阵之中，去了许久至今未归。

便在此时又有哨马来报，说南军之中有武刚车驶出战阵，往燕军这边抛出一具无头尸身。朱棣闻言大惊，忙令人将那尸身抬来瞧看。

诸人一觑之下，但见这具尸体身着连环宝甲，披紫红袍履虎头靴，分明就是都督张玉的装束。

朱棣与张玉这些年情同兄弟，乍见张玉的尸身恨得呲目欲裂，寒声道：“兵败不足虑，独丧我良辅！这班南贼欺人太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旁柳少阳俯身去瞅张玉尸身，眼见这位昔日袍泽背脊鲜血淋漓，仔细瞧时发觉致命之伤原在后心。宝甲破裂处腠理陷入，血肉模糊伤口狭窄，半晌竟从中取出一枚浑没体内的毒镖来。

柳少阳把那盈寸毒镖拿在手中，只见这镖精钢打铸上面刻有一个“张”字，当下呈给朱棣瞧看。朱棣瞧了令众将传阅，吩咐日后遇到使此镖的南贼，亦要削首为张玉报仇。旋即又取来香花灯烛祭奠诸人皆泣，朱棣大恸亲手把张玉尸身焚作骨灰，预备日后带回北平安葬。

如此到了亥时上下，朱棣令众军就粮歇息，自与众将商议军务。忽听得喊杀阵阵鼓角咚鸣，登坡望时却见东西两侧涌出无数南军，与盛庸兵打三面火把如潮漫野而来。紧接着探子来报，乃是铁铉、庄得领生力军前来夹击，盛庸列于城下的南军主力亦趁势出击。

诸将见南军势大，显然此番大战早有谋划，一时间主张进退各执一词。道衍拧眉捻须微微沉吟，从旁肃然道：“殿下，咱们这番当真小瞧了那盛庸，眼下时逢年关将士思归。不如且退兵回转幽燕之地，再图取胜之道！”

朱棣闻言目透不甘之色，沉吟半晌决断道：“好，孤王就依大师之言不计一时胜负，待得来年兵精粮足，再与南军一决雌雄！”

当下调拨兵马连夜依次撤兵，柳少阳请令率部断后。三军投北且战且走，一路上与南军追兵交手数阵未分胜负，待闭关固垒回到北平，已是多日之后。

柳少阳回到城中念及叶小青已死，心中空落难过得紧，也不先回府上径到水玄灵家中去瞧易儿。此时那柳易年至三岁已然牙牙能语，柳少阳瞧了心头一暖这才把悲恸按捺几分。

要知水玄灵原本对柳少阳心怀情愫，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终归不成。此际听闻叶小青竟而亡故，心中一时黯然五味杂陈，便说柳易仍由自己代养。柳少阳亦知自己军务缠身，于幼子照顾不得自然答允。

水玄灵见他情落寞不禁心头难过，当下劝柳少阳收敛悲思以大事为重。此刻北平城内外朔风呼啸落雪有如鹅毛，新年伊始已到了明廷建文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