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死了,我无处可去,又大妇不容,把我卖到青楼。我从小被人调教成去伺候人的,除了干这行,也实在不会别的事,出去估计得饿死。我也不想再受大妇的气。说实话,受鸨母的打,有时候还比小妾的命好咧!”
另一个年轻的说:“你是大妇卖的。我是公婆卖的。我从小家里揭不开锅,被远远卖给人家当童养媳,遭他家打骂,丫头一样伺候这家人。眼看长大要成婚了,夫婿又忽然不要我了。公婆就将我卖到青楼,换几个钱。我就是出去,也是举目无亲。”
还有一个矮个的,无奈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无知,羡慕隔壁的乐户整天自由自在地吹拉弹唱,就偷偷跟着他学艺。人家渐渐都不把我当正经人看,我十五岁的时候跟了那个乐师,跟着他离乡背井去卖艺。嘿,说起来可笑。他是个乐师,也是个卖屁股的,他自己卖不算,还非要逼着我也接客,开个夫妻店。一次他得罪了流氓,自己倒是跑了,我为了替他顶债,也为了找个活路,无奈之下也学他一边卖艺,一边卖身,最后慢慢地,就沦落到地方来了。”
姐妹们你一语我一句,说得杨姐直叹息,说得张若华只有沉默。
这吃人的世道!
杨姐最后说:“我们是没有路子,被逼到这地方来的。来了这地方,染了病,就算脏了一辈子了。就算出去了,人家永远记得你干过什么,没把我们拉去沉塘,已经是好的事啦。”
她带着众姐妹走了,临走的时候嘱咐张若华,如果三天后黄脸还没来找她,她就赶紧自己跑吧。
她们临走又凑了一点路费给张若华。张若华坚持不要,但最后在她们横眉竖目的问她是不是嫌弃她们的钱不干净后,还是败退地收下了。
住在客栈里这三天,张若华听说了不少消息。
听说是实在查不出什么主使者,最后只能关闭了蜈蚣荡,胡乱抓了一批鸨母龟公投入监狱。
蜈蚣荡剩下的烟花行家们,则纷纷带着自己手下的姑娘们转移阵地,再去重新找地方偷偷摸摸开张。
转移过程中,借机跑了不少姑娘丫头。气得那些鸨母龟公妓院老板,肉痛不已,纷纷大骂崔眉。
崔眉被判砍头,听说是上面打了招呼,不但牢里要她受尽酷刑折磨,而且砍头时,就算不能千刀万剐,也要刮个百刀。而崔眉的鸨母龟公,以同犯的罪名同处绞死。
事关权贵,处理的速度快得很。就在第三天,崔眉要被行刑了。
她被关在笼子里游街的时候,经过了张若华住的客栈。
张若华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她的囚笼经过门前。
似乎是为了污辱她,她是赤身困在囚笼里游街的。
她身上明显受过各种稀古怪的毒刑。处处皮开肉绽。一条手臂被活活折断了,吊在那晃荡。一条腿也被打断了,扭曲成一个怪的形状。
张若华听到人们窃窃私语,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一个不远处的男人猥琐道:“看,听说还是花魁呢,从前傲得跟千金小姐似的。你看,这奶白得……啧啧,如果我是狱卒多好,肯定能玩一把。”
另一个说:“嘿,那你可错过机会了!听说这几天,詹家找了一个街上所有最老最丑最烂的乞丐,轮了她三天。”
男人摇摇头:“詹家糊涂了,本来就是个婊子,还怕人睡?”
这街上还有许多特意赶来的娼妓,其中一个满身脂粉的胖妓/女挤到了张若华旁边,拿帕子擦了又擦,不断嘟囔:“让让,让让,嘿,说你呢!别摸老娘屁股,要给钱的!”
她杵在张若华旁边,像个大鳖一样伸长了脖子去看游街,身上的刺鼻脂粉味混着汗味,熏得张若华硬生生退了一步。
胖妓/女站定了,一边擦汗一边骂骂咧咧,不时评论崔眉:“生的好,可惜脑子不中用。不好好吃香喝辣的当花魁,为了个不认识的同行,把自己混进了笼子。还连累老娘最近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另一个小摊贩的女人说:“她怎么不哭呢?”
杀头的人游街时痛哭流涕的脸,胡言乱语的嘴,一向是人们取乐的地方之一。崔眉不说话,也不流一滴泪,就好像是剥夺了他们的乐趣之一。
张若华不想再听这些话,只把目光投向崔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