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一望无际的草丘上,他纵马疾驰,追随着一个身影。春风令他无比舒畅,那人回眸的微笑,更让他涌上刻骨铭心的欢喜。
这欢喜,在他睁开双眼、看到晨曦满天的一瞬间,更加地浓烈。
他正想唤出一声“蘅姐”,一侧头,薛蘅正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细细,显然还在熟睡。
谢朗不敢动弹分毫,屏住了气息,生怕将她吵醒。过了好一阵,见她仍在熟睡,他才敢缓慢地透气。
他无法移开目光,这一刻,注视着肩头的这张面容,似是有种令人着魔的情绪在体内滋生,象春光里蓬勃生长的野草,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喊着生长。
夏日的清晨,山间的雾仿似都是明亮的。雾气沾染在薛蘅的睫羽上,谢朗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左手,但靠近时,又慢慢收了回来。
薛蘅却似有了知觉,睫羽微微一动,睁开了双眼。
晨曦让她微眯了一下眼睛,身躯坐直、双眼完全睁开的瞬间,她的目光,正对上谢朗的双眸。
那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日月鸿蒙、天地初开,那里就有她的身影,也只有她的身影。
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已看了百世千载。
如果每日醒来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眸,是否再无辗转难眠的孤寂,再无梦魇初醒的凄惶?
胸膛深处,似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填满。
亭亭如盖的梧桐树上传来一阵欢快的鸟鸣。梧桐树影间,谢朗咧嘴一笑,轻声唤道:“蘅姐。”
薛蘅的心不规则的跳了起来,她静默片刻,淡淡道:“走吧。”
“好。”谢朗一跃而起。二人纵身上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昨夜二人倚肩而眠的那棵梧桐树。
迎着晨风奔出十余里,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拉了拉马疆,两匹马便在官道上慢悠悠地并肩走着。
远处的山峦飘缈如烟,近处的河岸堤柳笼翠。
这一带是谢朗自幼玩惯的地方,他用马鞭指着,一一向薛蘅详述,正说得兴起时,远处忽有人在欢喜地叫着,“明远哥哥!”
这声音似是极为熟悉,谢朗正想着是何人,前方已驰来两匹骏马,当先一位紫衣少女,虽然略有倦色,却笑靥如花,正是柔嘉公主。
谢朗愣了一瞬,打马迎上,笑道:“柔嘉,你怎么出宫了?”
几个月的相思,终于见到魂牵梦萦之人。看着谢朗刚毅英挺的身躯,他明朗的笑容,柔嘉脸上象被火烧一样热起来,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听小柱子说,你出城没回来,好象是往西边走的,我、我想着你回来时肯定要走这条路,所以---在这里等你。”
说到最后几字,她已抛开了矜持,眼明亮地望着谢朗。
“等我?”谢朗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望了望从后面缓缓策骑而来的薛蘅,道:“等我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抱琴听了,在心中“嘿”了一声,恨不得上来狠狠踹上谢朗两脚。
自谢朗回京后,柔嘉日夜盼着能与他见一面,但皇帝说谢朗护书时受了伤,允了他三个月的假,她竟一直没能见着。
她以为他会去平王府,找了数次借口去探望皇兄,可每次都怏怏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