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想提,她就敢说:“你没有资格提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受过你一天的疼爱,也不是在你的期待中诞生的。他们留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受尽了委屈,他们即便生下来也没有父亲,我永远记得那天我打电话哀求你,让你送我去医院,结果你做了什么事情?”
“你骗我说你很忙,你让我的囡囡连一眼都没有看过这个世界就离开了。她如果能生下来一定会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穿我亲手做的衣服、尝我给她做的爱心餐,她还会唱歌跳舞念诗读书……”
“杰杰会像小虎子一样招人疼爱,他虽然有个冷漠的父亲,但是他也有爱他的妈妈、疼他的舅舅、外公外婆,我连他长到五岁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一针一线地缝着,脑海里想着他长大后穿上这些衣服该会是什么模样,结果,他死了——”
“火葬他的那天,我一件一件地烧着他的衣服,剪开来烧给地下的他,他死在冬天,我怕他埋在地下会冷——”
从来都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蒋建军,破天荒地眼泪弹出了眼眶,溅到了他的呢子大衣上。
赵兰香说完冷冷地抬起头,仰着脖子擦掉了眼角的泪,“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今天我只求你一件事。”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贺松柏是为了帮我才打击报复你,报复在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意愿,如果你想报复,你尽管报复在我身上好了。”
“蒋丽呢?我发了电报让她回来的,她在哪里,现在我很需要她。”
蒋建军摇头,他说:“我恨贺松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他呢?”
“不过,如果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马上把他捞出来……”
他咬着牙关,腮边咬肌若隐若现,额边青筋浮现。
……
春天的柳絮飞到了人的肩头上,染成了一片白霜。
李忠一边走一边骂吴庸,“这个龟孙子!断人财路,不得好死!”
“我要跟他拼命!”
贺松柏又问他有没有安排好养猪场的人撤离,他准备要去医院了。他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李忠,存在李忠家地窖的钱厚厚的跟砖头似的,贺松柏全都托付给李忠了。
他淡淡地道:“把这些钱收好,如果哪天我进去了,记得把它一半交给我阿婆,另一半给兰香。我不确定吴庸到底知道多少,能撇清干系的我都撇清了,如果还不行剩下的我来承担,尽量保证不连累你们。”
他离开了李忠的家,去潘雨的宿舍拣了几套她的换洗衣服送去医院,他掏钱付清了她的医药费,想了想去供销社给潘雨买了点麦乳精和奶粉、顺便到百货商店给对象买了一支钢笔给她上学用,因为今后的日子,他很有可能没办法再陪着她了。
做完了这些事的贺松柏,骑着单车骑回了河子屯,人刚到村口,他就被几个公安逮住了。
派出所,贺松柏认真地写完了供词,只承认自己与吴庸存在矛盾,又详细描述了一遍吴庸的罪行,最后划下自己的名字的最后一横。
他把雪白的纸递了上去,公安看了迅速地浏览了一眼他的名字,又看了他一眼。
“哟嚯,抓到你投机倒把还不认,胆子不小啊贺松柏……让你写投机倒把,你写的是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