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糖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贺松枝没跟吭声,赵兰香也没追问,她把剩下的水果糖偷偷地塞到了小萝卜头的兜兜里,笑着说:“回到家再吃,别让人家知道你有这么多的糖。”
赵兰香说完话后,指导员吼了一嗓子,“还不快滚回来!”
蒋丽幸灾乐祸地抿嘴笑了,赵兰香连忙应了声,归队。
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掠了过来,把贺松枝抄手抱起,小萝卜头咕哝地嚷了几句。
赵兰香转身一看,整个人顿时惊愣在原地。
这是……年轻时候的老男人?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砰砰砰,心热得连带着脸都开始发起热来。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抱着自个儿的妹子。等到赵兰香的耐心快磨光了,正准备直接走过去搭讪几句话时,他侧了一下身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交汇。
赵兰香愣住了,这熟悉的轮廓,真的是贺松柏。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果然跟老男人形容的有所出入。
没有岁月沉淀下来那种稳重儒雅,但年轻时候的他却有青涩的英气。身上穿的是粗土布,年头有些久了,打了很多补丁。一条烂裤子短到了小腿腹上,露出一截薄薄的肌肉。这样破烂的穿着,减损了他几分俊气,又穷又酸,看起来就让人鄙夷。
然而落在赵兰香的眼里,自己的男人再穷那也是怎么看怎么的顺眼。
赵兰香遇见贺松柏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那时候的贺松柏拥有的更多的是气质,厚实沉稳,不疾不徐,是岁月和苦难洗尽之后的平和与温良。
他收回了视线,单手抄起自家妹子就跟拎包裹似的,一手抱在了腰上。
贺松柏看了妹子嘴巴糊着一圈可疑的痕迹,敲了她一脑袋。
“傻丫,咋饿得连土都吃?观音土吃不了的,会涨肚,快吐出来!”
他的身上充满了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看起来凶狠恶煞,但目光触及了自个儿的妹子,坚冰也融成一池清水。
贺松枝嘿嘿地笑,咧开嘴露出里面更多的“黑土”,“甜的,好吃,那个姐姐给的。”
贺松柏看了眼妹子兜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看了一眼前方目光触到了赵兰香,沉默地抱着贺松枝走了。
指导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赵兰香。
赵兰香见过了贺松柏之后,心里流淌过了一股热意,宛如滚烫的熔浆流过。被指导员的批评了,也没有往心里去。
“是!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牢牢铭记组织的纪律,严格要求自己,争取做一名优秀的知青,建设国家广阔的新天地!”
指导员听了这女娃子清脆响亮的声儿,再看一眼她那白皙的脸蛋,也歇了教训的心思。
这种娇滴滴的城里学生娃,还是让生产队长头疼去吧。
指导员把人送到知青点,再召集了新老几届的知青办了个欢迎会,便连夜坐汽车回了城里。
……
晚上。
在贺家的小破屋里,贺松枝把兜里的水果糖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线。
她露出了几颗糯米牙,“阿婆,一共八颗糖都给你。”
常年瘫在床的老人家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这个老太太生于光绪二十四年,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婆娘,穿金戴银,临到老了丧父丧子,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被拉出来批斗,晚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