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噙着苦意,眼之中透着悲哀:“孤这个皇嗣,当真是谁都可以算计!”
安金藏自然是看过书信的,能够体会到李旦的心情,受其情绪所染,眼眶亦有些泛红,深作一揖,泣泪拜道:“都是臣等无能,累殿下几度为奸人所陷。”
淡淡地笑了笑,李旦摆摆手:“起来吧,你也不用宽慰孤了!这么多年,明枪暗箭,都习惯了……”
看着李旦那一脸疲态,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豁达还是颓丧,安金藏还是上前两步跪下,动情地劝慰道:“殿下,如今朝中虽奸佞猖獗,诸武弄权,兴风作浪,但仍有狄公仁杰、崔公元综、杜公景俭这般忠贞纯良之臣拥戴。天下心念李唐的仁人志士更不知凡己,皇帝终究老了,终有一日,会还政于殿下,恢复大唐器的!”
“闭嘴!”听其言,李旦脸色微变,随即冷斥一声,顿了顿,方道:“这些话,不要在说了!”
闻斥,安金藏表情一讷,随即惶恐拜倒:“下臣失言!”
他却也自知,情绪来了,话说多了,心虚地瞥了眼殿外,若不是怕弄出太大的动静,当真要赏自己几个嘴巴。
慢慢地,李旦表情平静下来,眼却有些飘忽:“也不知,此次,皇帝会怎么处置我父子……”
不待安金藏接话,李旦又自哂道:“能保住性命,又还能再苛求什么?只是这鸟笼子,要更加密不透风了……”
见李旦在那里喃喃自语,安金藏面上稍作犹豫,还是开口问道:“殿下,此次风波皆因李规而起,当初他现身之时,何不检举之,以策完全?”
闻问,李旦显得苍白的面上流露出点莫名的采,幽幽道一句:“倘若此,皇帝对孤的怀疑与猜忌不加少。而孤,将失人心……”
安静有些愣,一时未能明白李旦想要表达的意思。
忽然,李旦表情一肃,盯着安金藏:“金藏,我,能信任你吗?”
性格软弱的皇嗣,双眼中爆出慑人的光,一时吓到了安金藏。心中微惊,他疑惑李旦何出此言,连“湖州案”都已经托底,难道皇嗣殿下对自己仍有所保留?
心思微转,动作却不慢,安金藏直接解开衣袍,露出腹间那道狰狞的伤疤,去岁剖腹之时,肠子可都流出来了。
郑重道:“臣早先有言,竭忠殿下,至死不渝!”
与其对视了一眼,李旦提笔写了张便条,递给他:“稍后,你去一趟谦义坊,找一所宅院,等一个人……”
秘密地交待了一番让安金藏惊讶不已的任务,命其退去。
殿中只余下李旦一人,端过火烛,将手中纸条烧成灰烬,枯坐了一会儿。重重地吸了口气,无声地释放出来。
良久,眼睑微垂,提笔在案上一张白纸上写画了一会儿,一条蛇的轮廓,慢慢被勾勒出来。
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许久,两眼之中没什么感情色彩。
轻轻地,将图纸架于烛火上,坐看其被火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