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傲视群雄
“呼……呼……”同样是在宗近广场,同样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任逍遥负手而立,好整以暇,而五丈外一袭蓝色忍装的顾瘦男子却半跪在地,气喘吁吁。
“你……你用的是什么……什么轻功,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这么……咳咳,我用练空术竟然……竟然连你的衣角都挨不着。”顾瘦男子正是直心影流宗主石田彰,他和连战三场、三场皆胜的任逍遥比试轻功,一较之下发觉无论平地掠纵,还是伏高跃低,亦或闪躲腾移都和任逍遥相去甚远。
他是一派宗主,岂肯轻易服输,愣是竭尽全力和任逍遥追逐了近半个时辰,累得汗失重襟、几乎脱力,却碰都没有碰到过任逍遥一下,只觉数十年苦练武功,试图争夺总掌门之位,到头来全成一场幻梦,登时万念俱灰。
任逍遥哈哈一笑,洒脱自然的吟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逍……逍遥游!?”石田彰听得满头雾水,脱口问道。
任逍遥口中所念正是庄子所著的《庄子》一书中最有代表性的篇目,充满特的想象和浪漫的色彩,表达了不能为物所滞,只有忘掉自己、忘掉一切,才能达至精意境中最高的“无己”境界的思想。
扶桑鉴真东渡以来,举国仰慕汉唐文化,迄今已历三百余载,凡高家公卿、世族贵戚无不研习汉学,石田彰自然也读过此书。
“对,我的这套轻功就叫‘逍遥游’。”任逍遥卓然而立,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英雄气概,这不单是他特别的形相气质,更因为他稳立如山、渊亭岳峙的姿态和有如闪电而长驻於眼内的锐利眼,及其传递出来的强大信心。
“逍遥游么……好、好、好,中原武学果然妙,我扶桑国远不如矣。”石田彰凄然一笑,他自认轻身功夫冠绝忍术界,连真宫寺龙炫亦要拜服,今日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中百感交集,惭愧无余。
“石田宗主此言差矣,在下的这套‘逍遥游’乃集中原三大轻功之所长,辅以北辰一刀流绝学忍影分身术所创,四者缺一不可,对贵国武林的声望有何妨碍,若非在下机缘巧合,得窥忍术要旨,如何取长补短,把它们融汇为一。”任逍遥俯身扶起石田彰,态诚恳的朗声道,“宗主轻功绝妙,在下佩服之至,自忖所习步法中并无一种能有必胜的把握,方才所以略占上风全因博采众长,集各家轻功之精髓,宗主并非输给在下,而是败在天下武学手中。”
石田彰一时愤激,原想辞去宗主之为,就此避世隐居,终身不习轻功,听了任逍遥这番说辞,但觉他言语行事,处处对本派十分回护,若非如此,直心影流百多年的威名,乃至扶桑武林的颜面,都要在自己手中损折殆尽,定然成了忍术界的大罪人。言念及此,不由得对他大是感激,眼中泪光莹莹,拜服道:“任宗主义薄云天、仁德无双,老夫既感且佩,直心影流上下愿听调遣”
任逍遥忙道:“不敢,不敢,在下年幼浅学,侥幸取胜,深盼他日得有机缘求宗主指点。”这几句话发自肺腑,说得同样恳切之极。
坐在高台东首的加腾鹰见此一幕,心中十分尴尬,真宫寺龙炫死后,他成为忍术界最有资格问鼎七大派总掌门位置的耆宿,尤其是在听说真宫寺龙炫遗命任逍遥继任宗主后,更加坚定了他夺取总掌门的决心——忍术界的王者至尊、扶桑武林的实际统治者岂能由一个宋人担任!斜眼向南佳也使了个颜色。
南佳也点点头,长身而起,大步走到广场中央。
他身量不高,却生得浓眉大眼,整个人就像铁铸似的,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总会一眼就给辨认出来。这不单是因他在额上纹了一条张牙舞爪约半个巴掌大的青龙,更因他特立独行的风采形貌和充盈着慑人魅力的沉郁眼,瘦削的脸庞充盈着自信,态冷静自若,皮肤闪亮着一种独特的古铜色,那是长期在眼光下曝晒所致,可见平日里练功练得有多么辛苦。
任逍遥看他不履沉稳、气运轩昂,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拱手道:“‘西国无双’的名头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南佳也洒然笑道:“好说,任宗主大战戾太子桐瑚,只身独力破尽一十七门绝学禁术,老夫倒要领教领教。”
两人彼此站定,南佳也双掌一合,又缓缓分开,凝重之中蕴含汹涌暗劲,正是“泷殆密法”起手式“四海奔流”。
任逍遥的色从容不迫,脚下步法轻巧挪移,如风摆柳,脚步错落,令对手捉摸不透他着身之处。
南佳也沉喝道:“拔剑吧,老夫让你先出招!”
任逍遥一怔:“拔剑!?”
南佳也亦是一怔:“怎么,你最擅长的不是剑术?”
“哈哈哈——”任逍遥仰天大笑,“在下所学繁杂,拳脚功夫和兵刃械斗都懂那么一些,却都说不上精通,不过嘛……”他有意顿了顿,提高声线道,“既然是争夺七大派总掌门,就该用各流派所长战胜各流派的对手,如此才能让忍术界心悦诚服。南佳宗主以拳掌功威震扶桑,在下自然要以一双肉掌应对。”
南佳也一愕,脸色陡变,目光透着一股似是怜惜任逍遥无知的惋惜表情,大喝道,“小子,你还年轻,为人处事要懂些礼数,切莫太过嚣张,看招!”双掌十指齐扬,一拍一分,“霹”一声厉响随之而起,当先抢招,瞬息间拍出重重掌影,每一掌都有破碑裂石之威,往任逍遥周身各路招呼过去。
任逍遥看他出手迅捷,当真快如闪电,不禁一凛,身形微晃已然避过,南佳也双掌落空,两臂交错之时,突又赶上一步,这次反手打出,两只手背希望任逍遥脸颊,劲气鼓殇,隐传海潮之声,如怒涛般狂卷而至。
任逍遥大笑道:“来得好!”袖袍一拂,身提微微后仰,左手凝然不动,先守得己身稳若巽风城那般坚不可摧,右掌虚握拳形,将先天无上罡气聚于右手掌心之中,对正南佳也来势,“呼”的扫出,看似威猛凌厉,实则劲气蓄而不发,在没有真正接触前,对方根本探测不到他的虚实。
南佳也登时起疑:“齐光(谷活心流副宗主森齐光)和我说过,这小子的功夫迅勇奋进,刚猛无俦,何以并不抢攻?”但他自恃掌法精湛,纵横扶桑罕逢敌手,一动念间,便把这些疑心抛去九霄云外,暴喝声中,已攻至任逍遥身前。
任逍遥等到他攻势临体,先天无上罡气才像山洪暴发般,透手击出,迎向对手无坚不摧的掌风。
他使得是类似佛家手印的功夫,把一团高度凝聚的气劲离体发放,就像有如把一个真气形成的球体往敌人隔空投去,避免直接交触的情况。昔日晓尘大师就是以此和易天寒对战,让他吃了大亏,耿耿于怀直至今日。任逍遥在比武前多次向易天寒请教,听他提起过这桩就是,回去一琢磨还真悟出了这似像非像的佛印。南佳也脸露讶色,拍向任逍遥脸颊双掌猝然掉转,改为向中间合拢,发出一阵劲气爆破的异响,生生化解掉了高度凝聚的凝聚的真力。
看到这一幕,任逍遥的背心拔凉拔凉,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轻易的把先天无上罡气消弭于无形,不进反退,赶紧往横移开。
南佳也并没有乘势进攻,双目熠熠生辉的盯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任逍遥面色如常,悠然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口中打着偈语,身形四下游走,步法如飞,待近身时,右手急探而出,拇指小指分在两侧,余下三指并拢,掌形特,来势却快得惊人,如飞鸟之滑翔,穿梭云际,毫无半分滞涩。
南佳也哈哈大笑:“‘拟兽忍法’抟风式!好好好,且看我的‘双蛇相杀’。”掌势陡然迅疾逾倍,模仿的正是两条毒蛇相互嘶哑撕咬的动作,两手行过之处,卷动嘶嘶低鸣,惶若疾速游移的蛇头,叫人防不胜防。
任逍遥见他动作轻灵,正中下怀,双足微撑,身如轻烟般飘然腾起,从他双臂之间窜上空中,五指紧并成手刀之形,“东岳剑掌”星芒电闪也似劈将下来,后招接前招,端的全无破绽,快绝妙绝,流畅之极。
南佳也毫不犹豫的迎将过来,袖袍疾绽,一股大海浪涛似的雄厚内劲急催而出,一招间反客为主,逼住了任逍遥的扑击之势,左掌飒飒飒连出三招,右掌斜劈,刚柔并济,有如山岳叠嶂、大海浩漡,两重劲力同时夹攻对手。
任逍遥需保存实力对抗加腾鹰,不愿就此和他硬拼,身形展动,接连避让,滴溜溜地在广场中央穿梭不定,双掌使开,右掌潇洒自如,流转舒柔,左掌劲力刚健,收发由心,双掌招数时而对换,以巧的手法寻隙反击。
两人斗了盏茶功夫,一直隔空互拒,始终不曾拳掌相交,南佳也十成掌力发挥出来的不到五分,越打越是忿忿,冷喝道:“任宗主,好轻功,不过我们比得是拳脚!”右拳击出,掌心空握,赫然是“岩宿崩”的架势。
任逍遥见他掌势凌猛,犹如千斤巨石迎面压制,心中不惊反喜,蓦地挺直腰板,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涛,右脚朝左一划,侧转半身,左手一收一拍,右臂陡然向前疾伸半尺,犹如晴天霹雳,后发先至,抢入南佳也密集如雨的攻势中央,虚握着的右拳骤然吐劲,五指倏地张开,于掌心积蓄升华的深沉内力悍然爆发,由静至动,毫无变化征兆,真如惊雷一闪,震撼天地。
这一招“春雷百卉”源自逆天掌,声势浩翰,威力无穷,看准对手拳法的破绽之中骤然出击,攻得恰倒好处。
“轰!”拳掌相交,劲气横流滚荡。
两人触电般同时退开,任逍遥身法精妙,自然而然地将所受劲力消弭于无形,见南佳也比他少退一步,态勿自如常,心中不由一惊:“好刚猛拳法、好深厚的内劲,受我先天无上罡气一击,竟面不改色,‘西国无双’当真名不虚传。”
南佳也心中何尝不惊骇莫名,他那一击“岩宿崩”足足用了八成功力,任逍遥正面接下,眉毛都不皱一皱,足见武功之了得。
时间像凝止不动,两大高手凝止对立,四周的观众似变成没有生命的塑雕,但明眼人都看出,任逍遥和南佳也此刻都已大致了解了对方的真正实力,再没有相好破敌之法前,谁都不会轻易出手——先发制人说得那是江湖私斗,高手之间的比试往往是先发制于人,后法才制人。
只有加腾鹰、花事君、山本元柳斎重国等绝顶高手和熟悉任逍遥武功的龙菲芸、真宫寺美奈看出,表面上两人没有动作,其实正催发全身功力,遥遥向对手放送过去,稍有疏忽就是立毙当场之局,就在二女瞧得呼吸屏止,弄不清两人暗里以内气交锋多少遍之际,南佳也陡地一声长笑,左掌一圈,右手骈指而出,指力如离弦之箭,刺向任逍遥双目。
这招突如其来,毫无预兆,最要命的是南佳也摆出近身攻击的姿态,使对手以为招式发动还需一段时间却突然发出这么一指,实在叫人防不胜防,两女背过身去不忍再看,皆因南佳也的算计太过巧妙,时机、方位无不拿捏得恰倒好处,任逍遥纵有天砌地之能,在如此情况下,势难挡格对手的指力。
挡不了可以躲嘛!
指力刺到任逍遥面门华尺许的当儿,难以置信的事情在毫无预兆的条件下发生了,任逍遥像变成一片羽毛般,不堪指力带起的狂飑被刮得抛起飞退,以毫厘之差避过眼窝的创伤,真个至教人不敢相信,但确为事实。凌空飞渡的当儿,任逍遥从容笑道:“宗主毋需留手,有什么绝招尽管来吧。”南佳也虽徒劳无功,却没有丝毫气馁或躁急之态,身体忽然生出非任何笔墨能形容的微妙玄变化,似是两袖扬起,鼓殇劲气,倏地全速冲刺,直往前方两丈外的任逍遥箭矢般激射而去,厉声道:“试试我的‘猛龙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