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围着杏林转悠了一圈,查看覆盖的质量是否符合秦技术员的要求。不知不觉中,她转悠到了北山脚下,顺着一条村人踩出的小路,向水坝上游走去。刚刚爬上高坎,尚未喘口气,蓦然发觉在高坎的最上方安放着一个形状古怪的大木盒子。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小型庙宇的模样。她心下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龛了。她想走近,仔细看个究竟。还没迈动酸软的步子,突然就见一团火苗样的东西从山石后面钻了出来,围着龛找寻着可吃的食物。
这是一只年长的狐狸。木琴曾在南京一个动物展里见过的,一搭眼就能认出来,是只狐狸,而且是一只老狐狸。它的样子确如人们传说的那样,下巴尖尖的,有两撮长长的白须毛,紫黑色的嘴唇,枣红色的尾巴,黑色的耳朵,金黄色的皮毛。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光滑鲜亮,如一团火苗在冬天的雪地里燃烧。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大悟。喜桂没事说谎话,死前的确见到过它,就是这只火狐狸。
木琴骤然有些紧张,心也莫名其妙地随之“怦怦”狂跳起来。很多传言与警告在脑际间飞速闪过,或是福祸相依,或是灾难与共,统统凝成一个麻团,塞满了胸腔。木琴来不及判断其中的虚与实、真与假,只是呆愣愣地傻看着,身子一动不动。(.广告)
狐狸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它停止了寻食,扭转过如尕尕般的嘴脸,瞪着黑亮亮的眼睛,盯看着不远处的木琴,没有一丝慌张欲逃的意思。就这么默无声息地对视着,打量着。
时间似乎凝固了。周围的一切景物全都静止下来,似乎连刚刚还在肆虐着的寒风也停息了,只留有两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这样的对视,渐渐演变成为两派势力的对决,两股力量的抗衡,甚至是两种心理的直接较量。只有看各自心理定力的强与弱了。强者自当击败弱者,而弱者只有避让逃亡的唯一选择。
此时,对木琴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它的实际意义。或者,时间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对面那团燃烧着的火光,才是真实的存在,是可感受可触摸可引发喜怒哀乐等人本身固有情感的唯一存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对视的一瞬间,或许是极为漫长的时间,狐狸终于摇动着扫把一般粗壮的尾巴,上宽下窄的嘴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它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形,向山上缓缓走去,渐渐消失在山坡上的树木岩石间,不见了火红的身影。
直到看不见了狐狸的影踪,木琴才清醒过来。她挪动了一下愈发酸软的腿脚,极力回想着刚才的场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下暗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见到过狐狸,是否与狐狸面对面地对视较量过。愣怔了半天,她有些不敢确定。随之,又对自己的记忆和判断力产生了些许怀疑。
顿时,木琴失去了仔细探看龛的兴趣。她没有再靠近它,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下了高坎,向村中一步步挪去。
此时,周围的景物又重新现出了无穷活力。山风依然呼啸着流窜于山野丛林间,携带起“呼呼”的沉闷巨响席卷而去,漫过沟岭,穿过村落,向山外疾驰奔去。所有的轻飘之物都在瑟瑟抖动着,随风颤栗,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