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清河矿第一职工宿舍,是日本统治时期建成的,住的是日本人家属。 日本人投降后,改成了独身职工宿舍。这是三层小楼围成的四合院,工人们称之为圈儿楼。小楼房间小,住的人也少,孙胜才就住在这里。和他同室的两名工人上白班,房间里坐着孙胜才和前来拜访的何守道。他俩喝着酒,桌子上有烧鸡,啃得只剩骨头。
何守道从刘屯出走后,天南海北转了一圈儿,没多大收获。流落到清河市,到老乡家住了几天,闲着没事干,想起找孙胜才喝酒。
孙胜才回刘屯打猎时认识了何守道,觉得这个穿戴不凡的年轻人很能耐。但是,孙胜才还是有些不服气,认为何守道是驴粪蛋儿打滚儿——外表光滑,再打扮也是乡下老倒子,比不上他这个响当当的城里人。
何守道初进宿舍门,孙胜才不愿搭理他,看到他手里提着烧鸡,孙胜才变得很热情。孙胜才拿出保健酒票,在宿舍食堂买来酒,一人满了一碗,连吃带喝,话也多了起来。何守道不愧见多识广,讲的都是新鲜事,还有新鲜语言。他问孙胜才:“搞破鞋的女人叫什么?”
“叫野鸡。”
“不对,不对。”何守道:“你在这点上落后了,跟不上革命步伐。哪有还叫野鸡的?都叫马子。”
孙胜才纠正他:“你说的也不见得对,烧了矿医院的覃水莲搞破鞋,也没人叫她马子。”
何守道喝了一口酒,哈哈笑两声,摇晃着脑袋说:“你这个孙老弟,还是见得世面少。啥事都是有区别的,结过婚的破鞋不够马子的资格。”
孙胜才不爱听别人说他见识少,翻着眼皮表白:“咱俩认识晚,不知怎样称呼你?我十几岁独自一人来到矿上,怎么样,这几年没白混吧!变成了城里人。”孙胜才有意拿“城里人”刺激何守道。他听刘占山说过,何守道也在清河矿做过工,没干好,被撵走,如今还是农村老倒子。
何守道根本没在意孙胜才的话,他说:“现在的称呼是统一的,都叫革命同志。我看咱俩还是论哥们儿,我比你大,你叫我二哥。”何守道见孙胜才好像不懂他的意思,又强调:“以后在外面混事,和朋友都叫二哥,不能叫大哥,你懂不懂?大哥是王八。”孙胜才还是头一回听过这样的大道理,觉得眼前的“二哥”的确不一般。不用说别的,这年头谁能随便买个烧鸡吃?我孙胜才搬了好几年石头,连个鸡脖子都吃不上,他舍得整个鸡让别人吃。
孙胜才问:“何二哥,你说咱这把野鸡叫马子,你见没见到真正的马子?”
何守道端起酒,看着桌面不往嘴里倒。孙胜才感到没有下酒菜,他装做看不见,但又对何守道讲的新鲜事儿感兴趣,只好咬咬牙,到食堂买了两盘儿菜。一盘儿是炒白菜,一盘儿是瓜片儿,没有肉,一角二分钱一份儿。
何守道喝着酒,给孙胜才讲诉有关马子的事:“在清河矿区住着我的一位老乡,人厚道,我在矿里干活时,经常去他家。他有个女儿,今年也该二十岁了,长相也不错,但我得先说明白,她可不是马子,而是一个本本份份的正经姑娘。我说的是她家邻居,那个女的可不寻常,是个很有名的大马子。你看人家吃的,人家穿的,就是不一样。咱就说给她弟弟擦屁股,你说她用过啥?”何守道故意让孙胜才猜,孙胜才猜不到,便说:“在我们农村老家,都是用秫秸棍儿,城里人讲究,也就是用报纸呗。”何守道喝了一大口酒,也让孙胜才喝同样多,见孙胜才脖子和脸都变得通红,才告诉他:“用嘎嘎新的五元大票子,擦完就扔了。你看人家活的,真叫痛快!”
五元大票子随手扔掉,孙胜才觉得可惜,暗自琢磨:“我下三天井才能挣五元钱,那得搬多少石头?这老多钱,她说扔就扔了!我咋遇不到这种事?他妈的,她扔掉我捡回来。”
孙胜才很惋惜地说:“这个败家子,连钱都不当好玩意儿。”
何守道喝得已经够了量,更是嘻皮笑脸,说话的声音也大:“那算啥?人家有能耐,挣钱多,你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孙胜才喝得脸红脖子粗,大声争辩:“你也别说我,我挣不来那么多钱,你也一样,咱们是男人,怎能跟女的比?”
有点半醉的何守道想在孙胜才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他说:“男人怎么了?看你本事如何,有本事,照样吃香喝辣的。”何守道把衣服上的兜子翻个底朝天,也没掏出嘎嘎新的五元大票子,这才感到,身上根本没有“吃香喝辣”的钱。
何守道这次蹬车板很不顺利,下了几次手,收获都很小。跟上一个腰鼓的,又没敢动手,那人在清河市下了车,他也只好到老乡家落脚。这位老乡姓佟,养育一儿一女,儿子在六、一o瓦斯爆炸中殉难,老两口守着女儿过日子。女儿叫佟樱花,二十岁,她成了父母的命根子。
佟老汉年过五旬,干井下的活很吃力,只想挨到退休。他和老伴儿对女儿管得很严,不让她和有恶习的女孩子接触。佟樱花没考上高中,又没有管事的亲属,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先呆在家里。老两口怕闺女大了会出什么差错,有了让她嫁人的想法。佟老汉在保安区当通风员,工作中接触过孙胜才,觉得小伙子挺老实,又是单身一人,老了也是个依靠。
孙胜才到矿上时间短,劣性还没完全暴露出来,又加上刘屯离贺家窝棚不算远,称得上老乡,佟老汉便有了把闺女许配给他的想法。何守道来孙胜才这喝酒,也有保媒的意图。
何守道酒足饭饱,向孙胜才说起佟家的事。孙胜才问:“佟樱花长得好看不?”
“怎么说呢,搞对象这东西,是王八瞅绿豆,看着对眼儿就行。”
“你看她对眼儿不?”孙胜才问:“和她家邻居那个马子比,谁长得漂亮?”
“当然是那个马子了!那小妞,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条有身条,脸蛋粉红,看一眼身上发麻。这么大的矿区,也难找到这样好看的。”
孙胜才又问:“你咋这样了解她?”
“我挂过她呀!”何守道说:“你懂得啥叫挂马子吗?就是以前说的打野鸡。社会向前发展,干啥都用新名词。你说现在一些人怎样称呼自己的父亲?叫老大,老家伙,也有的叫同志。”何守道见孙胜才对他的话感兴趣,又说:“如果父亲是四类或者有其他问题,儿子就要进行斗争,叫法更绝,有称老四的,也有称老五的,还有称老王八犊子的。”
孙胜才觉得这些话挺时髦,省得以后再把孙广斌叫爸爸。喊他“老大同志”,既能跟上革命形势,也显得气派。他想:“如果老大招惹是非,或者勾搭瞎爬子,我就叫他老四。”孙胜才怕称父亲“老四”会影响前途,暗自说:“还是叫他老犊子,老犊子不时兴,干脆叫他老王八犊子吧!”孙胜才试一试,冷丁叫起来不顺口,又想:“这不要紧,干啥都有个习惯过程,以前不习惯参加批斗会,觉得怪瘆人的,现在习惯了,几天不开这样的会,心里怪痒的,好像缺点儿什么。”
宿舍门被推开,何守道和孙胜才都认出是孙广斌。何守道站起来打招呼,被孙胜才按坐在椅子上。
孙胜才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把父亲从上到下看一遍,极不耐烦地问:“不在农村呆着,到这来干什么?”
孙广斌一整天没吃饭,饥饿把他胃肠搅得难受,此时,他最想有一块儿热乎乎的发糕下肚。但是,他顾不了这些,扫一眼狼藉的酒桌,把孙胜才从椅子上拽起来,大声质问:“我问你,凭什么整刘宏达的黑材料?”孙胜才被问得发蒙,真的想不出什么时候整过刘宏达,他向父亲解释:“我和刘宏达不是一个队,也和他没啥来往,不知他干了啥,我怎能整他的黑材料?你准是在村里不顺心,再不,就是在瞎爬子那碰了钉子,到这找我杀气。”
“少放驴屁!”孙广斌一肚子怒气。要在前五年,他会给儿子两个大耳光。如今儿子长大成人,并且有了工作,不能说打就打。孙广斌克制自己,问孙胜才:“说刘宏达勾结日本人,说刘宏达是保长,有这事吧?”
孙胜才想起头些天吕希元三人对他的讯问,那时只说刘宏达救过自己,怎么变成勾结日本人呢?他想:“都说吕希元政治觉悟高,善于搞阶级斗争,会上纲上线,可怎么上纲上线也不能把刘宏达上升到保长的位置,准是候胜和姓鲁的做了手脚。这两个小子为了不下井干活,专门干整人的勾当。那天还想整我,多亏我是孙胜才,会金蝉脱壳,说了句刘宏达能降住日本人,就被他们放了。”
孙广斌见孙胜才不吭声,沉着脸说:“人不能坏良心,刘宏达救了我,你才不至于被扔到乱坟岗子上喂狼,咱们报答不了人家的恩情,也不能整人家啊!”孙广斌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样顶撞他:“都是哪百年的东西了,谁还讲什么良心不良心。现在讲的是阶级立场和阶级斗争,讲的是无限忠于,讲的是尊敬领导,想法让领导高兴。人与人之间的称呼都在变,不是同志就是敌人。刘宏达救你时我还不懂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也就是你这老倒子,还抱着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你!”孙广斌气得心发堵,大声骂:“你这个混犊子,一点儿人性都没有,当时就该饿死你!”
听父亲骂他“混犊子”,孙胜才想回骂,骂孙广斌是“老王八犊子”。觉得挺别嘴,便说:“饿死更好,再脱生,省得跟你遭罪,生到干部家,我还用下井搬石头?”
孙广斌操起椅子砸孙胜才,被何守道拦住,赶忙调节:“孙大叔别发火,胜才喝了酒,和你耍酒疯,你这当爹的让着点儿。”
椅子被何守道挪走,孙广斌搓着手说:“你小子良心让狗吃了,不喝马尿也是这个犊子样。”他把孙胜才拽到房门口,大声吼:“跟我去找你们领导,我要为刘宏达澄清事实。”孙胜才挣回来,指着孙广斌说:“我说老爹同志,也不看看你是啥模样,凭你这身穿戴,还想去见我的领导,也不怕丢人?”
“我不怕,农民就是这个样,穿的脏,心里干净!”
“行行行。”孙胜才说:“我先向你声明,我从来没说过刘宏达勾结日本人,也没说他当过保长。”
“两个外调人员整了厚厚的材料,白纸黑字,还有红手印,你还不承认,那手印是谁的?”
孙胜才这才明白,候胜和那个姓鲁的大块头是故意陷害刘宏达。那天审问时,孙胜才是摁了手印,可他并没说刘宏达的坏话。孙胜才变得很气愤:“我他妈去找他们,没有的事不许他们瞎掰。”何守道拉住孙胜才,对他说:“现在形势这样紧,你还敢和他们作对,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孙胜才嘴上说找候胜去对证,心里犯嘀咕,让何守道一劝,急忙打退堂鼓:“我不愿搭理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看我找到大领导,一定把这事说清。”
孙广斌狠狠地瞪着儿子,催促他:“你跟我去,告诉我谁管这件事,我去找他。”
孙胜才感觉到不让父亲去见领导,这事完不了,父亲为这事来的。可是,吕希元不好惹,万一父亲惹翻他,恐怕有凶险。就在孙胜才犹豫之际,孙广斌抓住他的膀子,急着说:“快点儿,现在就去!”
孙胜才领父亲去了吕希元的办公室。
半路上他告诉父亲:“如果遇到我的工友,你不要说是我爹,就说是我的老乡,和我们的领导也这样说。”
孙广斌没说话,怒恨和饥饿搅和在一起,让他非常难受。
在吕希元的办公室里,候胜和鲁卫军向他汇报外调的事,孙广斌的到来,让三人都感到意外。侯、鲁二人站起身,向孙广斌包抄过去,把他挤压在吕希元旁边的椅子上。孙胜才被撵出,在外面等父亲。
孙广斌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毫无掩饰地向吕希元讲诉了侯、鲁两人的外调过程,并强调刘宏达的历史非常清白,既没勾结日本人,也没当过保长。为了救他,刘宏达是冒着生命危险。多亏那个日本人的老爹当过刘宏达的老师,刘宏达才没被抓起来,捡回两条人命。孙广斌流着激动的老泪说:“不是捡回两条命,是三条命,如果我和刘宏达死在日本人手里,我那三个月的儿子也必死无疑,要是孙胜才污陷刘宏达勾结日本人,他还是个人吗?”
吕希元冷静地听着孙广斌的陈述,长脸上自始至终看不出有啥变化。孙广斌说完,他露出和气的笑容,对侯、鲁二人说:“孙广斌提供的证言很重要,我们要倍加重视。这样吧,老孙大老远地来一趟也不容易,路上也很劳累,你俩先把他送到教育科休息一下,明天再细谈。”
候胜和鲁卫军一人抓住孙广斌的一只胳膊,把他推出吕希元的办公室。等在门口的孙胜才问候胜:“你俩想干啥?”鲁卫军推开孙胜才,大声说:“不干啥,把他送到教育科!”
孙胜才瘫坐在地。
矿教育科的前身,是日本关东军设在清河煤矿的训导所,是一栋东西走向的砖瓦式平房,平房的中间是走廊,走廊的两边各有十几个小房间。平房南面是山,不算陡,不影响室内采光。日伪时期,平房的窗户用红砖封死,而且全部是铁门。受训导的有被俘军人,也有青壮年劳工、国兵漏、嘴馋吃大米的普通华人,还有说话中流露出不满,被人告发的政治犯。他们经过酷刑训导后,很多鲜血淋漓的活人被扔进山下的狼狗圈。解放后,狼狗圈被拆除,平房窗户上的红砖被拿掉,阳光照进走廊南面的房间。训导所改成了教育科,成了一所中学和两所小学的管理中心,也是对职工进行社会主义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四清开始后,教育科暂时搬走,这栋平房让给四清指挥部使用,把一些有历史问题的人放在这里清醒。为了安全起见,拆除红砖的窗户安装了双层铁栅栏,钢筋粗,而且密。平房的大门在东面,门口相对的两个房间是审讯室,配备了尼龙绳,钢丝鞭等一些土制的审讯用具,墙边还有很窄的长条板凳。
孙广斌被推进挂着八号牌子的房间,双号房间都在北面,他觉得很阴冷。
候胜二人把孙广斌一个人放在八号房间清醒,又回到吕希元的办公室。他俩刚从刘屯外调回来,还没回家,急着等待吕希元的安排。
孙胜才在父亲被带走后,他才想起父亲还没吃饭,急忙到食堂买了两块儿发糕。在送往教育科的路上,他犹豫了,特别是走到教育科的大门口时,他不敢向前迈步。孙胜才知道在这里关押的没有好人,自己往这里送饭,一定和坏人有牵连。他更怕遇到熟人,知道这里羁押着他爹,他会无脸见人。孙胜才在心里嘟囔:“如果老大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也有情可原,又偏偏是个农村老倒子!”想到“老倒子”带来的麻烦,他对父亲产生怨恨:“你这老犊子在家呆着也就算了,到这里显摆啥?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刘宏达关你什么事?他挨他的斗,不影响你吃喝。还说我的良心叫狗吃了,良心都长在肚子里,什么狗能吃到?你可好,自己往笼子里钻。也就是现在,旧社会到这里来,都得喂狼狗。让你讲良心,屁心都变成狗粪!”孙胜才越想越生气,转身往会走,小声说:“老王八犊子自作自受,活该遭罪!我先把发糕拿回去,大活人饿几天也死不了。”但孙广斌终归是他的父亲,孙胜才还是不放心,特意转到吕希元的掘进队,偷着扒门缝往里看。吕希元正在和侯胜、鲁卫军谈话,表情并不凶,孙胜才放下心。
今天,吕希元心情格外舒畅,这不但源于韩青叶对他的温存,更主要的是侯、鲁二人拿回来的材料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只差当事人的手印,而孙广斌又主动送上门儿。
有了成功喜悦的吕希元在心里欢呼:“真是一顺再顺,天助我也!驴下凡的梦有了灵验,已经证明,我就是一头所向披靡的驴。天驴行空,前途无量,我不能停留在现在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停留在这个位置上。”吕希元越想越兴奋,手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笑后把驴脸拉长,怒眼圆睁,高声喝喊:“突审刘宏达!”
; 吕希元安排候胜:“你立刻和四清指挥部取得联系,请求他们派人到井口去抓刘宏达,同时审讯农村来的孙广斌。”他欠欠身,笑着对二人说:“你俩这次很辛苦,为革命事业立了功。把事情安排好了就回家休息。鲁卫军刚结婚,也该回家陪陪老婆了。”
候胜去了四清指挥部,鲁卫军留在办公室。吕希元边看材料边和鲁卫军搭话:“小鲁同志,对搞外调的工作还满意吧!”鲁卫军也说不上满意不满意,他想:“这个活是比下井强,不出力,还见世面,钱也不少挣。可老婆让你这个书记搂着,也怪丧气的。都说天上不掉馅饼,有一得必有一失,这话让我应验了。”他看一眼吕希元,吕希元正在看材料,鲁卫军忍着酸楚低声说:“满意,很满意,俺非常爱干这个工作。”吕希元没抬头,用手拄着长脸说:“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只要你按照组织原则办事,充分理解领导的意图,就会把外调工作干好。”吕希元瞥一眼鲁卫军,见强壮的大个子很顺服,他又表示出对下属的关心:“小鲁啊,你还年轻,很有前途,递份申请,组织会着重考虑的。”
听了这话,鲁卫军很感动,连说:“我回去就写,回去就写,请领导看我的行动。”
吕希元说:“做一个革命青年,必须高举**思想伟大红旗,树立为革命奋斗一生的远大理想,为了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勇于牺牲自己的一切。还要靠近组织,遵守组织纪律,服从领导,听从指挥。对领导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鲁卫军连连点头,只是心里有点儿堵,暗自说:“我鲁卫军再服从你,也不该服从到让出老婆那一步。”
虽有酸楚,鲁卫军还是装出笑,并向吕希元表示:“我一定服从组织调遣,坚决听从您的指挥,您让我干啥我干啥,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吕希元抬头看了看,长脸上滑动着阴笑,借着等侯胜的机会,他没忘教育和开导鲁卫军:“小伙子,决心表的不错,行动也不错,你嘛,以后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面跑,这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老婆在家里,不会丢的,你不用操心。韩青叶是个很有生活能力的女孩子,能处理好各种关系,你就放心地工作吧!社会主义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始终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政治运动也就必不可少。像四清这样的运动,还要搞上百次,上千次,直到实现**。这就给我们创造了施展才华的空间,你的外调工作也会一个接一个。”
鲁卫军坐在吕希元的斜对面,不敢看吕希元的眼睛,嘴上唯唯诺诺,屁股却坐不稳。他盼望候胜回来,早点结束和吕希元的单独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