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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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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刘宏达给刘喜买木琴,是想让儿子学点儿音乐,而刘喜把它当成玩具,只新鲜一天,木琴被掰坏,文具盒派上用场,成了弹奏的乐器。

课堂上,刘喜用作弹弓子的橡皮条顺着文具盒缠了四道,中间用木销垫起,用手指拨弄。同座的马金玲专心听课,突然听到刘喜书桌里发出刺耳声,侧眼一看,刘喜在摆弄文具盒。

刘喜笑嘻嘻地看了马金玲一眼,暗示她不许说。马金玲坐直身子,两眼盯着黑板,咬牙忍受耳边的噪声,强迫自己听谷老师讲课。

旁边的同学听到刘喜这边有声音,都转过头向这边看。谷老师正往黑板上写字,没有顾及这些。写完一行字,回头时,觉得教室里气氛不对,用目光扫一遍课堂,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又转过头去写字,听到身后有“咝咝啦啦”的声音,转头看,“咝啦”声又停止。从孩子们的表情上,谷老师判断有淘气包故意捣乱。

谷老师假装写字,目光窥伺课堂。“咝咝啦啦”的声音又响起,孩子们都往刘喜这边看。谷老师扔下粉笔头,走到刘喜的书桌前,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回到讲台上。刚转身,又响起“咝啦”声。谷老师大喝一声:“刘喜,到前边来!”

刘喜笑嘻嘻地站到讲台上,谷老师让他面对全班同学,刘喜转过身,仍然笑嘻嘻。谷老师用两手扶着讲桌,对马金玲说:“翻翻刘喜的书包,看里面藏着什么?”

马金玲看见刘喜用文具盒弹奏,也看见刘喜迅速地把文具盒藏进书包。谷老师让她把刘喜捣乱的东西翻出来,马金玲不敢拿,怯生生地看着站在前面的刘喜。刘喜笑嘻嘻,眼里露出凶气。马金玲处在两难之间,她只好坐直,等待谷老师训斥。

谷老师大声喊:“马金玲,把刘喜的书包拿到桌子上!”

马金玲还是没有动,用两只手去揉眼睛。

“马金玲,老师让你把刘喜的书包拿上来,你听见没有?”

马金玲流出泪,还“呜呜”地哭出声。

谷老师骂了句“熊蛋货”,他自己去拿刘喜的书包。书包刮着桌角,缠着橡皮筋的文具盒和书本都散落在地上。谷老师捡起文具盒,放到讲桌上对刘喜说:“你当着全体同学弹吧!让大家欣赏刘音乐家的演奏。”

刘喜接过文具盒,笑嘻嘻地用手指拨拉橡皮筋,文具盒发出“当当啷啷”的声音,一点儿乐感也没有。谷老师一脸讪笑,夺过文具盒对着全体学生说:“大家听见没有,比鬼哭狼嚎还难听。”他把文具盒摔到桌子上,极其恼怒地说:“刘喜从小沾染了地主资产阶级的散漫思想,不好好上课,破坏纪律,搅闹课堂,给班级造成很坏影响,必须严肃处理。”

对刘喜来说,地主这个字眼儿总是和灾难连在一起。他最怕别人叫他小地主,也从心里憎恨“地主”二字。今天,谷老师说他是地主资产阶级,刘喜跳起来分辨:“我不是地主,我是中农!”

谷老师“嘿嘿”一笑:“哎咳,小崽子挺能蹦跶,别寻思我不了解你,你哥哥我都教过。你家啥成份还能唬了我?就算你家是中农,上中农和下中农就不一样。”

刘喜愣愣地盯着谷老师,嘻笑的小脸儿憋得难受。这个一年级还没读完的孩子,只知道地主、富农被人踩在脚下,真不知中农成份还有细分。

谷老师站在讲台上,崩紧的大圆脸装满威严和怒气,他让刘喜先回座,又说:“同学们,刘喜搅乱了课堂秩序,我的语文课讲不下去了。就是讲,你们也没心听,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给大家上堂政治课,分析一下目前的政治形势,讲一讲阶级和阶级斗争,让大家对社会有所认识,从小树立忠于党、忠于伟大领袖**的革命思想。”谷老师说:“现在世界上有两大阶级,就是无产阶级和地主资产阶级,两个阶级中,还可以分成多个阶层,多个等级。我们是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无产阶级是国家的主人,无产阶级的先进代表是革命干部。革命干部又分高级干部、中层干部和普通干部。高级干部都是对无产阶级贡献大的人,享受特殊待遇,他们的子弟不用考试可以直入大学。中层干部也了不起,保送升学先轮到他们的子女。大家不要眼气,要好好学习,勇敢斗争,把地富反坏右打翻在地,做一名对无产阶级贡献大的人,当上革命干部,为无产阶级争光。干部下边是工人阶级和雇农。这些人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革命热情最高,立场最坚定,是革命的主力军。我家是雇农,纯牌儿雇农,虽然不敢和革命干部比,也在很大一部分人之上。别看我念过几天书,那是我爷爷留下的财产,解放时都叫地主剥削光了,啥也没剩,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往下排是贫农、下中农、中农、上中农、富农、小地主、中地主、大地主、资本家,可以说是三六九等。简单说,每一个人生下来就有成份,也就是说,我们每个同学从出生那天起就打上明显的阶级烙印,也就确定了等级。我们的等级和资本主义的等级不一样,他们是有钱人高高在上,穷人在下,没有人权,一些人成为贵族,有人沦为奴隶。我们在伟大领袖**的英明领导下,人人平等,民主自由,穷苦人当家作主,对剥削者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你是贫雇农,就是穷苦人,地富反坏右就是资产阶级有钱人,就是反动派。当然,他们的子女也有可以教育好的。我做为老师,说一句实话,无产阶级可以团结帮助他们,但是,他们要想改变最下层的社会地位是很难的事。中农是什么阶级?就看你是什么样的中农了,下中农也是我们无产阶级的一员。上中农怎么算?目前还没有定论,这要看形势发展,也要看领导的态度,更要看自己的表现。说你可以团结,你就偷着乐,把你推到地主富农那一边,你就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刘喜他家是上中农,不要认为不得了,尾巴翘上天,我们这些无产阶级的同学都遵守纪律,决不能让一个上中农在班上逞风!”

谷老师宣布:“刘喜用文具盒破坏课堂纪律,文具盒没收,刘喜在后面罚站一天。”

说完,他把文具盒扔到讲桌的抽屉里,下课时忘了拿走,被刘喜偷着拿回来,装进书包,嘻笑着离开学校。

没到放学时间,刘喜不敢回家。刚出黄岭,他就钻入柳树丛中。从书包里取出两把夹子,撵着一群小鸟在草地里跑。这些鸟都是草溜子,喜欢在草地里和麦田中觅食,飞得不高,跑得极快。刘喜找不到下夹子的好地方,只在荒草和树丛中疯跑,和小鸟们周旋,和小鸟们玩耍。看上去很轻松,脸上挂着笑,其实,仇恨的烈火在心里燃烧,他琢磨怎样报复谷老师。

童年的刘喜被“开裆裤”踢得不会哭啼,泪水和苦水都积在心里,集聚的仇恨过早地抹去童年的纯真和欢乐,在嘻笑的同时是忍受痛苦的悲泣和琢磨怎样打击仇人。刘喜把人简单地分为两种,即好人和坏人。他认为,给他带来痛苦的都是坏人。

刘喜在课堂上淘气,影响了马金玲学习,刘喜认为活该。他用仇恨的目光审视马金玲,如果马金玲告诉老师,刘喜就会在放学路上袭击她。刘喜欺负马金玲,有马成林说他是小地主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刘喜觉得,家里的很多灾难都和马向勇有关。

谷老师制止学生淘气,做得并不过分,刘喜也没在意。他在课堂上淘气,是冷漠中不甘孤独的表现,有人注意他,他觉得有了露脸的机会。谷老师分析阶级成份时,有意无意地把刘喜打入另类,和马文、“开裆裤”一样,都是要把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踩在脚下。刘喜的心里冒了火,他想扑上去拼命,又不得不克制自己,觉得这样做只能更吃亏。他打不过谷老师,告诉家里还要挨揍,必须想个绝招和他斗。

在一丛柳芽下,刘喜看见一条灰蛇,头发竖起来,抬脚想跑开。小灰蛇好像也怕人,扭身爬走。刘喜惊吓过后,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活捉这条蛇。”

刘喜怕蛇,怕得腿脚发麻,为了报复谷老师,他用手抓住小蛇的脖子。小蛇回转头,吓得刘喜想松手,但强烈的复仇心理让他抓得更紧。小蛇没咬他,只是拼命挣扎。刘喜对蛇说:“不要怕,你不是坏蛋,我要害你就不是人。等你长大,去咬我所恨的那些坏人,把他们都咬死。你今天先替我干一件大事,完事儿再把你放回来。你放心,谁要伤害你,我就和他玩儿命。”

刘喜非常小心地把小蛇放进书包,小灰蛇觉得里面不舒适,几次把头探出来。每次探头,刘喜都吓得直哆嗦,但是,为了实施对谷老师的报复,他没放走小灰蛇。

谷老师讲桌的抽屉里装着粉笔,也常装些从淘气的男孩子书桌中没收的小鸟和弹弓子,小鸟被谷老师拿走,玩具则留在抽屉里,再被淘气的学生偷着拿走。谷老师每次上课都拉开抽屉看一看,下课又把用剩的粉笔头丢在里面。

刘喜准备把小蛇放在讲桌的抽屉里,他想:“谷老师打开抽屉,准会吓个半死,最好小蛇能蹿到谷老师的身上,连咬带吓,让他摔死。”

那天刘喜来得最早,把小蛇用破布包起来,装进抽屉里。他希望在谷老师解布包时小蛇往出窜,那样效果最好。

刘喜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端正坐好,同学们还没来,他自己嘻嘻笑,心想:“谷老师这一次一定吓得不轻,就算吓不死,也不能再来上课了,换一位非常和气的好老师。”

上课的铃声响起,谷老师没有来。刘喜的心一阵紧张,盼望谷老师快点出现。他要看到谷老师被吓倒的样子:“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喘不过气来,同学们不知所措,吓得往外跑,刘喜也跟着往外挤,挤到谷老师身边,故意踹他两脚。

上课的时间过了,谷老师还没来,刘喜变得很焦躁,在心里问自己:“眼看报复计划就要成功,谷老师怎么还不来呢?”

教室外出现人影,来上课的是付老师。

付老师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姓付,同学们就叫我付老师。因为工作需要,谷老师离开你们这个班,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大家不要拘束,把我当成好朋友,团结起来,共同把班级搞好。我希望全体同学都要认真听讲,遵守纪律,按时完成作业,当一名合格的小学生,将来都成为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付老师没把学生分成等级,使刘喜很感动。付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充满希望,刘喜先判定她为好人。付老师把手放在讲桌上,刘喜一阵紧张,在心里喊:“付老师,千万别动抽屉,里面有蛇!”

付老师说一声“现在上课”,然后用手里的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道算术题,问哪个同学会做。从来没到黑板上写过字的刘喜突然来了积极性,怕付老师看不到他,站起来把双手举过头顶。付老师让他坐下,和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喜大声回答:“我叫刘喜。”

付老师说:“不要举双手,举一只手就够了,也不要举得那么高。”她表扬刘喜:“这种积极的精很好,值得大家学习,以后老师提出问题,都要争着发言。”付老师说:“刘喜到前面做题,同学们在下面认真看。”

刘喜举手并不是为了解题,他想利用解题的机会把小蛇从讲桌里拿走。小蛇是用来吓唬坏人的,付老师不是坏人。刘喜在黑板上胡乱地写,眼睛总往讲桌那边溜。付老师认真地看着刘喜做题,教室里还有那么多眼睛盯着他,刘喜脱不开身。把题写完了,他只好不情愿地回到座位里。

付老师给同学们讲解刘喜做完的算术题,总结说:“刘喜解题不认真,字写得潦草,有些字四不像,结果写错。你要虚心接受批评,以后要认真练字,解题要细心,不能马马糊糊。”

听了付老师平和的话语和诚挚的批评,刘喜嘻笑得很艰难,他在心里说:“我的心根本没在做题上面,我是想把蛇拿走。付老师,你千万别动讲桌的抽屉,千万别动啊!”

付老师找粉笔,拉开了抽屉。与此同时,刘喜从座位上蹦起来,把全身力气全部集中在腿上,刚要喊出“蛇”!声音没出嗓子眼儿,付老师被爬出的小蛇吓得向后仰去。

付老师摔得轻,吓得重,边躲蛇边哭叫:“哪位同学不怕蛇,快把它抓走。”

刘喜抓住小灰蛇,推开门往外跑。

跑到围墙边上,刘喜骂小蛇:“惹祸的东西,让你吓唬谷长汉,你倒吓坏了付老师,真是该死,留你没用!”他用力攥小蛇的身子,小蛇不反抗。刘喜觉得小蛇也是无辜者,给它一条生路,把小蛇放在校外的草地里,看着它钻进树丛。

回到教室,刘喜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自上学以来,这是刘喜第一次老实地坐着,脸上也不见往日嘻笑的面容。他在等待付老师的追查和发落。

刘喜想:“对好人不能说谎,如果付老师追查谁放的蛇,我得马上承认,向她说明小蛇是吓唬谷老师的,并不是吓唬她。”让刘喜没想到的是,付老师没有马上追查,而是告诉同学们不要再搞这样的恶作剧,然后接着讲课。但是,从说话的语气看,还没完全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一天时间,刘喜的心里总像揣个小兔子,他想:“付老师一定知道放蛇的人是谁,不然,她为啥不追查?谁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能善罢甘休。说不定她会报告给校长,处分一定轻不了。被开除回家是小事,可别给我弄个小帽子戴戴。”

刘喜从谷老师对他的歧视中逐渐形成一种戒备心理,也从“开裆裤”、马向勇等人给他造成的苦难中建立起固执的防线。他把付老师看做好人,并不是一成不变,付老师的宽容,他认为是暗藏利剑。也许是幼年的心灵过早地受到伤害,他认为滴血的利剑随时都可以向他刺来,幼小的孩子没能力夺剑,他用顽皮抵御。刘喜嘻笑着说:“看来付老师比谷长汉还阴险,应该让小蛇咬她几口。”

刘喜对学习不感兴趣,不怕开除,他怕挨揍,如果学校开除他,一顿腚根脚不说,还得两天不给饭吃。对刘喜来说,挨饿比挨揍还要难受。

这天是星期六,刘喜起得很早,在去学校的路上,他胆怯了。越接近学校,他的腿越不爱迈步,到达黄岭村口时,他突然返身往回走,又选择了逃学之路。

付老师第一天接手这个班,遇到这样的事情,吓得不轻,一进教室心里就突突跳。想到有人和她过不去,心里一阵阵作梗。付老师生气之余也这样想:“他们都是孩子,都是童心,也许是哪个淘气包要给新来的老师一个下马威。这个淘气的孩子是谁呢?是那个拿走蛇的孩子吧?看他的色像有什么话要说。唉!追查这件事会给做错事的孩子造成心灵伤害,就让这件事先过去吧!明天我给他们讲,要做一个诚实善良的学生,不要做不尊敬老师的事情。”

第二天,刘喜没来上课,付老师问:“刘喜是哪个村的?有谁知道他为啥没来上课?”马成林回答:“刘喜和我一个村,以前老逃学,村里给他编个顺口溜:小刘喜,真出,逃学两星期,别的孩子哭鼻涕,刘喜儿挨打笑嘻嘻。”

马金玲想阻止马成林,让他千万别说刘喜的坏话。座位离得远,马金玲干着急。

付老师问马成林:“你是刘屯的吧?”

马成林连连点了几个头。

付老师问:“刘屯的刘强你认识不?”

马成林大声说:“我认识,傻大个,贼凶,村子里很多人都怕他。刘喜是他弟弟,也怕他哥,他哥知道逃学的事,刘喜准挨揍。”

付老师点点头。

从短暂的接触中,付老师看出刘喜像小时候的刘强,只是刘强倔强、诚实,而刘喜总是笑嘻嘻,小小年纪,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通过种种迹象,付老师确认,讲桌里的蛇是刘喜放的。如果告诉他哥哥刘强,刘强一定发火,这对刘喜的成长很不利。做为教师,有责任开导自己的学生,用真情感动这个容易走上极端的顽皮孩子。她利用星期天去了刘屯,只把刘喜没上学的事说给了刘强,并嘱咐刘强,对弟弟不要动武,要耐心教育,让刘喜改掉逃学的毛病。

刘喜挨了哥哥两个腚根脚,星期一背着书包去了学校。仍然和马金玲坐在一起,可他不像以前那样给马金玲捣乱。他把文具盒上的橡皮条解下来,做成弹弓子扔在家里,文具盒装上笔和橡皮擦。还改掉了边写字边往马金玲那边斜眼的习惯,作业都是自己完成。

付老师接过这个班时,发现差生有一半以上,很多孩子和刘喜一样,连最基本的拼音字母都认不全。她在保证教学进度的同时,又对这些差生从头教起。刘喜在这一阶段,学习有了进步。但是,他已经养成了散漫的学习习惯,不愿反复在一个字或者一个字母上下功夫,尽管付老师强调拼音字母是语文的基础,刘喜还是没学好。

付老师没有追查讲桌里放蛇的事,也没把这件事告诉校长。刘喜认为,付老师是天下第一好人。好人教的课就必须学好,要不然就对不住付老师。付老师也讲阶级斗争,也讲美帝、台湾是人吃人的社会,也讲有钱有势的地主欺压穷人,用大地主刘文彩吃人奶的事例教育学生。但是,她对学生一视同仁,没有用异样的目光对待刘喜。从生下来就在歧视中成长的孩子逐渐感受到老师温暖和关爱。刘喜经过努力,期末考试交上了自己写的答卷,成绩还不错,排上前二十名,李淑芝不用担心儿子被留级。

刘喜暗下决心:“如果付老师再教我,一定争取前三名。”他把付老师看成天下第一好人,怕付老师被调走,心里说:“她要走,我就完了!”

暑假期间,付老师出事了!据说在省城和一个帅小伙住了旅店,醒来时发现衣物被偷走。这件事由学校传出,相邻的十里八村都知道。

雨季即将来临,公社的拖拉机都入了库,周云回来休假。刚进村,被贾半仙拦住。贾半仙问:“付亚辉是不是你们农机站的?”

周云一愣,然后说:“以前是,咋地了?”

贾半仙说:“你真的不知道?她在省城和男人住了旅馆,睡着了,等醒来一看,啥都没了,八成连裤衩子都没剩。旅店通知学校,谷长汉把她接回来。”

方梅手里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儿,也凑到贾半仙这里。方梅说:“什么事到你半仙这就变得严重,什么话让你说出来准难听。依我看,谷老师的话里有水份。人家付老师那是搞对象,叫人骗了。现在的姑娘都想进城,付老师是文化人,当然不会窝在农村。谁想到城里的男人一肚子花花肠子,祸害人不算,还偷东西。”

贾半仙看一眼方梅,又把目光投在周云身上,不屑地说:“还是文化人呢,我看这些文化人净整乱七八糟的事。”她瞥一眼方梅,压低声音:“吴小兰是咱村的文化人吧?和男人钻草垛。以前,有寡妇钻草垛的,爷们儿不在家的媳妇蛋子也有钻的,大姑娘钻草垛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方梅哈哈大笑:“胡说八道,你见哪个媳妇钻草垛了?”

贾半仙对着方梅的耳朵,还故意让周云听到:“咱不说别人,我见过马文往柴垛里拽肖艳华。”贾半仙提高声音:“你说这姓付的丫头也想得开,还有脸跟着谷长汉回来,要是脸儿小的,干脆死在城里算了,再脱生就是城里人。不是想进城吗?这样最痛快。方梅你说说,再开学她还咋教课,我算计,她得离开黄岭小学。”

方梅阻止她:“别捡些难听的话说,传到学校里不好,你家有望还在那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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