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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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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刘宏达失踪后不长时间,跃进营解散,上边不追着要人,吴有金也就没再难为李淑芝。

兰正指示吴有金,立刻成立大食堂,并要求建得气派些。吴有金在小队院子里新盖了七间平房,两间做为伙房,五间是饭厅。马文是大食堂负责人,具体的事情由他去操办。

孬老爷家分的粮食多,囤子都装满,看到要交回生产队,他低着头好多天没说话。不说话的孬老爷变得比以前大方,把以往的三顿稀粥改成三顿干饭,连家里养的一头猪也吃上粮食,增肥快,出栏时卖个好价钱。不久,他吃上了食堂的大饼子,饼子做的大,两个人吃不了。孬老爷挑个最大的,把掰剩的一半给了何荣普,先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吃,又连续咬了几口。大饼子咽下去,小肚子鼓起来,脸上也出现喜色,拍着肚子在众人面前算自己的经济帐:“养个小肥猪,卖了二百二,买个大皮袄,花了六十六,给小仓娶个媳妇,用了四十四,又给媳妇扯块花布做汗衫,还剩三十二十,再给小囤子添个一件儿半件儿的。现时下来说,老吴说吃咱就吃,小肚子吃得嘚嘞嘚嘞的。”

何荣普的半个大饼子则吃了半天儿,脑袋一直在晃。他走出大食堂,忧心忡忡地向村外走去。

从跃进营回来后,他仿佛觉得这个家和以前不一样,不但冷清而且压抑。肖艳华在大食堂做饭,有时很晚才回家。看到两个孩子在家等,何荣普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几次到大食堂去找,几次在门前徘徊,他不愿见、也不敢见马文那双仇视的眼睛。

吴有金让肖艳华到大食堂做饭,何荣普不同意,马文批判何荣普是反对大食堂,反对大食堂就是反对大跃进,反对大跃进就是反对三面红旗,反对三面红旗就是反对**思想,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人们从不间断的政治斗争中学会了上纲上线,越上纲上线何荣普的罪就越大。另外,何荣普不让老婆参加社会活动,是反对男女平等。男女平等是**提倡的,何荣普又有反对伟大领袖**的罪行。经过跃进营的改造,他深知这些罪行加在一起的严重性,只好把头狠狠地低下,眼睁睁地看着肖艳华和马文打交道。

何荣普走到自己家入社前的地里。这块地不算很大,何家种了几辈子,也种下他对这块土地的深厚感情,何荣普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长出地面的高粱苗。

就在前年,刘屯的大部分庄稼被淹,这块地丰收了高粱,也就是从那时起,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肖艳华在变化。

何荣普抬眼往远看,目光停在青年林旁的大柳树上,也看到大柳树下那座孤坟,就是因为它,过惯平静生活的何荣普灾难不断。他还记得怎样被叫到乡里,也记得那天晚上没说一句对不住二倔子的话,他不知胡永泉怎样搞的,把无罪的二倔子折磨死,并且说和他有关,马家的人都恨他,他又无法澄清。他盼望胡永泉或者刘辉站出来把真相说清楚,又明知做不到,只能采取忍耐的方式。为了避免冲突,他告诫家人不要和马家的人接触。肖艳华去大食堂做饭,何荣普怕马文给肖艳华小鞋穿,现在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可一些风言风语又让他的心非常酸痛。

何荣普用力晃了几下脑袋,决心找借口让肖艳华离开大食堂,如果马文不放,就让她回娘家住几天。

低头想事的何荣普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这个拨浪头,不知又想啥事,看那脑袋晃的。”抬头一看,是羊羔子和孙胜才向他走来。羊羔子空着手,孙胜才的衣服里鼓个大包。何荣普想:“这个稀屎痨,见吃没命,怀里藏得准是大食堂的大饼子。”

何荣普不敢再摊事,为避嫌,装做没看见。

孙胜才和羊羔子嘻嘻哈哈来到何荣普跟前,羊羔子大声说:“何大叔,想啥哪?八成想我婶儿吧?我婶儿贴的大饼子太难吃,恶酸,都让马文喂驴了。”何荣普解释:“你婶儿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明天我就让她离开大食堂。”羊羔子故意做个怪态,然后说:“何大叔,就怕你说话不好使,离开大食堂,那得马文同意。”

何荣普疑惑地看着羊羔子,羊羔子和孙胜才连说带笑地从何荣普身边走开。

两人来到小南河的堤下,孙胜才取出怀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鸡。他拎着鸡脑袋说:“马荣丢了鸡,一定心疼半年,最好疼出病,让老狗骂不出妈啦巴。”

孙胜才吃了一段大食堂,对上顿下顿都是大饼子的伙食有些烦,提议弄点荤腥,得到羊羔子响应。开始合计着去小南河摸鱼,孙胜才不同意,他说:“摸来鱼也没法吃,家里又不让开火,送到大食堂,都得便宜马文,咱俩连鱼汤都喝不着。”羊羔子想了想说:“钓鸡。”孙胜才说:“我看行。”达到共识后,合计钓谁家的鸡。

他俩从成分不好的人家数,钓这些人的鸡不会出乱子,数来数去,这些人家连根鸡毛都没有。有鸡的人家成分都好,而且为数不多。

刘氏养了一只芦花鸡,马文让她交到大食堂,刘氏说啥也不给,她说刘军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图芦花鸡下蛋给儿子补充营养。马荣要去抢,被吴有金制止。

芦花鸡被刘氏视为珍宝,养在屋子里,没法钓出来。孙胜才想到孬老爷家里也养鸡,他说:“今天早上,我听到鸡打鸣,是从刘老孬家里传出来的,老犊子道道的,他家养的鸡不会少。”

“你想钓刘老孬家的鸡?”羊羔子拍着孙胜才的后脑勺儿,笑着说:“刘老孬抠得要命,小心眼儿没有虮子大,就是养鸡也是搂在被窝里,别说钓他家的鸡,连根鸡毛也别想弄出来。”

老黑家也养鸡,但两人谁也不敢做偷老黑家东西的打算。

在院子里养鸡的只有马荣。马荣家住在最前街,又靠边,钓鸡最方便。羊羔子打起退堂鼓,低声说:“马荣是民兵排长,响当当的人物,吃了他的鸡,会让你吐出来,我看别惹祸,咱俩想想别的办法。”孙胜才不打算放弃,他说:“马荣狗仗人势,外强中干。也就是你怕他,见了他就麻爪儿。跟你这个胆小鬼共事,啥也干不成。不钓就不钓吧,谁也别想吃。”孙胜才用激将法给羊羔子鼓了气,羊羔子拍着胸脯说:“谁胆小?我看你胆小!你怕马荣我不怕,你要敢吃我就敢钓!”

去马荣家钓鸡,两人做了精心准备。

马荣家的院子圈得很大,壕沟也很深。他俩钻进壕沟里,羊羔子把准备好的鱼钩拿出来,孙胜才掏出大饼子捏成玉米粒大的面团儿,包在鱼钩上,把钩子甩到鸡窝旁,两人伏在沟帮上,用手牵着线,等待鸡上钩。

由于吃食堂,马荣只在院子里种了少部分菜,其他地撂荒,没夹障子的院子很空荡。一只白花鸡看见包在鱼钩上的面团,抢上前叼了一口,羊羔子立刻收钩,白花鸡扑打着翅膀向后挣扎,孙胜才从壕沟里钻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向白花鸡,掐住鸡脖子,把它塞进怀里。

钓到鸡,两人非常高兴,连跑带蹦地来到小南河的堤根下,这里离村远,不容易被人发现。羊羔子从柳树丛中找来干树枝,孙胜才把掐死的母鸡扔在地上,用手指在堤坑里往下抠,抠了尺把深,下面渗出水,他用手捧出水和稀泥,把泥糊在鸡身上。两人点着了干树枝,把糊满稀泥的鸡架到火上烧,烧了一会儿,香味儿从干裂的泥缝里冒了出来。孙胜才馋得流口水,央求羊羔子:“把火撤了吧,我肚子等不及了。”羊羔子继续往火上加柴,又取笑说:“叫稀屎痨的人都嘴馋,你要吃了生鸡,还得拉稀。”又烧了一会儿,羊羔子站直身,向村里望了望,撸起袖子大声说:“开吃。”他用木棍把鸡从火上捅下来,往地上一摔,干裂的泥块儿把鸡毛粘下,露出干净的鸡肉。

两人抢下鸡腿,孙胜才放在身后先不吃,拿起鸡身子,去咬鸡胸脯。烫了嘴也不舍得吐,一伸脖咽下去,烫得嗓子疼,用手揉脖子,被羊羔子抢过去。羊羔子咬得狠,咬到鸡肠子,他舍不得嘴里的肉,翻翻眼皮强忍着咽下。两人觉得来回抢不是办法,商定先吃完大腿后再来分鸡身子。转眼间,一只大母鸡被两人吃得所剩无几。孙胜才撑得打饱嗝,还叼着鸡脖子。羊羔子看着剩在地上的鸡骨架舍不得丢弃,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伸懒腰。当他目光落到堤上时,看见刘志背着书包从堤上走过。羊羔子坐起身,捅了一下孙胜才,对他说:“把剩下的鸡脖子给刘志。”孙胜才吃得急,肚子不好受,揉着肚皮说:“一会我还吃呢。”羊羔子说:“别那样,见面分一半。”孙胜才还是不同意:“分啥一半?咱俩好不容易钓来的,让他白吃,我不干。”

羊羔子用木棍扒拉剩下的鸡骨头,瞅着堤上说:“肉都没了,也没啥可吃的,还有两个鸡爪子,给刘志吧,堵住他的嘴。”

孙胜才这时才想到偷鸡吃的风险,小声说:“马荣丢了鸡,说不定怎着急呢,可千万别让老狗怀疑是咱俩干的。”

羊羔子说:“我们在这吃鸡,刘志准看到,不如让他把骨头啃了,他就不会和别人说。”

其实,从他俩开始烧鸡到把鸡吃掉,刘志都看到。听羊羔子喊他,刘志从堤上下来。孙胜才指着鸡爪子让他吃,刘志虽然馋得往肚里咽口水,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孙胜才用鸡脖子指着刘志说:“不舍得咋地,这鸡不会是你家的吧?瞅你哥哥假积极的熊样,把家里的东西都交到队里,让你养鸡,你也没东西喂。”

羊羔子劝刘志:“别管是谁家的鸡,不吃白不吃。咱刘屯,粮食都交到大食堂,这只鸡还这样肥,准是偷了队里的粮食,他把鸡养肥,咱们吃。”

孙胜才递着鸡脖子给刘志,刘志往后躲,孙胜才说:“该吃就吃,怕个屁?现在啥都入了社,人也入社,咱们是大名鼎鼎的社员。别人家的鸡就是队里的鸡,队里的鸡就是咱们的鸡,谁吃都是吃,我还看见马文在大食堂吃肉呢。肖艳华也跟着吃,吃得又白有胖,可苦了拨浪头,天天啃饼子,啥好的也吃不着。”

刘志还是不接鸡脖子,孙胜才把伸出的手缩回来,对刘志说:“你真不吃?我扔了!”说着做了一个扔的动作,不过鸡脖子没出手,他重新递向刘志,并且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儿小的,马荣吃大食堂里的肉,我们吃他家的鸡。我知道你刘志胆儿小,怕马荣,见了老狗就哆嗦。不过有话在先,你就是不吃鸡也不许告密,你要告密就是我俩重孙子。”羊羔子听孙胜才说走了嘴,狠狠地踹他一脚,又对刘志说:“这只鸡是马荣家的,你要不吃就是想告密,就是想巴结马荣,就是让马荣收拾我俩,你就是叛徒、内奸、反动派、地主资产阶级,以后有运动就得上台低头认罪!”

刘志没说话,接过孙胜才手中的鸡脖子,几口就咽到肚里。

羊羔子看着一只鸡被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哈哈大笑,伸着懒腰说:“真香啊!哪天再去钓一只。”孙胜才说:“马荣丢了鸡,一定心疼得睡不着觉,明天就得把鸡藏起来,想钓也钓不着。”

孙胜才到他用手抠成的坑里捧水喝,羊羔子把他拽开,用木棍杵着他的肚子说:“说你稀屎痨,你总也没记性,再拉稀时躲着马荣,别让他在稀屎中找到鸡膀子。”羊羔子把三人吃剩的东西全部踢进水坑,又用木棍撅土,把小坑盖严,孙胜才用脚踩了踩。

孙胜才问刘志:“你胆儿小,如果马荣追问下来,你能叛变不?”

刘志坚定地摇摇头。

孙胜才对羊羔子说:“你小子骨头软,马荣一吓唬,你准尿裤子。”

羊羔子反驳他:“你自己不吓尿裤子就行,我是打死也不说,坚决不当叛徒!”孙胜才表示:“我不怕那个老狗,今天的事,就是刀压在脖子上,保证不吐半个字。”

当天下午,马荣老婆把丢鸡的事告诉马荣,马荣说:“有可能跑丢了。”他老婆说:“不会的,这只白花鸡从来不出院子。”马荣想了想,心疼地说:“兴许被黄皮子叼走,妈啦巴,白养活这么大,还不如在成立大食堂前杀了吃肉。”他老婆说:“那得多大的黄皮子?不可能,我估摸是被人偷走。”

听了老婆这番话,马荣的粗嗓门吼起来:“妈啦巴,我是民兵排长,小偷竟敢偷到我家,还说他妈的白天不用关门,夜间不闭什么窗户呢!等我抓到偷鸡贼,扭断他的腿!”

马荣把丢鸡的事告诉马文,哥俩排查了全村的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孙胜才和羊羔子身上。特别是孙胜才,平常半个大饼子都不够吃,还要往怀里揣半个,今天只吃一丫。还从吴有金那里了解到,孙胜才和羊羔子都没出工。

马荣决定审问孙胜才。

晚饭前,马荣背着步枪去孙胜才家,在街上遇到孙广斌,孙广斌探头探脑往瞎爬子院里看,马荣没顾得搭理他。

孙广斌的房门没有锁,里面仅有一个腐损的木门闩。孙胜才刚拉完稀屎进屋,躺在炕上揉着肚子看房檩。木门的“吱嘎”声惊动他,看到马荣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孙胜才知道情况不妙,急忙爬起来靠在墙角,马荣把枪口顶在他的胸口上,怒气冲冲地吼:“兔崽子,稀屎痨,让你偷鸡吃,妈啦巴,今天老子崩了你。”孙胜才战战兢兢地说:“我没偷,没偷鸡,谁偷鸡谁是你儿子。”马荣用力顶了顶枪口,孙胜才喊叫:“我没偷,真的没偷!你不要冤枉好人!”马荣咬牙切齿地说:“你再嘴硬,我把你扎透!”孙胜才腿发软,扶着枪管给马荣跪下,哆哆嗦嗦地问:“我告诉你谁偷的鸡,你能饶过我吗?”

“妈啦巴,不许讲条件,快说!”

孙胜才翻着白眼珠,瞅着马荣小声说:“不光是我,还有羊羔子。”马荣乘胜追击:“还有谁?”

“还有刘志,他吃了鸡脖子。”

马荣听说有刘志,立刻把怒火从孙胜才身上移开,他摸摸脑门子上还没愈合的伤疤,极其狠毒地说:“王八蛋,你吃了我的鸡,给我吐出来我都不饶你!”马荣打了孙胜才一个耳光后告诉他:“你今天还算老实,坦白从宽。不过这事不算完,妈啦巴,你得赔我一只鸡。”

马荣又去瞎爬子家,羊羔子不在,只见孙广斌从窗下溜走,他骂一句“老臊脬”,继续寻找羊羔子。

羊羔子从大食堂出来,抱着一个大饼子往家走,还没到家,就被马荣逮个正着。马荣狠狠地踢他一脚,骂了声:“王八羔子,让你偷!”羊羔子手捂被踢疼的屁股,申辩说:“我不是偷,是拿,我妈眼瞎,去大食堂不方便,我拿给她吃。”马荣用枪托打掉羊羔子手里的大饼子,羊羔子问马荣:“你干啥,大饼子也不是你家的。”马荣不想和羊羔子纠缠,直截了当地说:“你偷了我家的鸡!”羊羔子脑海里立刻反应出,马荣堵他是为了丢鸡的事。他连连摆手:“没,没有的事儿,谁喜得偷你家的破鸡?”马荣看他不承认,火气变得更大,抓住羊羔子的衣领说:“稀屎痨都认罪了,你还敢抵赖!”羊羔子往外挣脱,心里骂叛变的稀屎痨,嘴上却喊叫:“我绝对没偷你家的鸡,我要偷你家的鸡就不是人揍的。”

“叭”!羊羔子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捂着被打痛的脸扭头就跑,边跑边哭:“稀屎痨大叛徒,胡说八道,是他偷了你的鸡。”

马荣没再追羊羔子,而是狠狠地吐出口恶气,静了静心,琢磨着怎样整治刘志。

自从刘宏达离开学校以后,刘志的班主任谷长汉更加歧视他。班上有一个叫辛新的女学生丢了红蓝铅笔,谷老师怀疑被刘志偷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翻了刘志的书包,红蓝铅笔没找到。

谷老师逼问刘志把红蓝铅笔藏哪了,愤怒的刘志一声不吭,瞪圆双眼握紧小拳头,谷老师批评他:“不许这样看着我!这么小就敢和革命老师对抗,长大谁还管了你?”

课后,刘志怀着一肚子委屈离开教室。当他回到课堂里,发生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情,在他的书桌里找到辛新的红蓝铅笔。谷老师沉下大圆脸,教训惊呆的刘志:“什么家庭出什么样的孩子,只有你这样的学生才能干出这种事。偷了东西还不承认,是个小顽固。”

刘志有苦无法说,气得他不停地跺脚,把自己的手掐出血。

辛新丢了笔,没找到时总是哭,找到了,她站出来为刘志说话:“谷老师,不是刘志偷的,刚才他没在教室,是别人放进他书桌的。”

谷老师喝斥辛新:“没让你说话,你少多嘴!”看到辛新要和他辩白,他又说:“既然红蓝铅笔找到了,咱们也就不深纠,就算便宜了刘志。但是,以后班里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决不轻饶!”

虽然辛新帮助刘志,刘志并不感谢她。刘志认为,辛新不丢红蓝铅笔,他就不会蒙受耻辱。刘志更不爱看谷老师那张似笑非笑的大圆脸,经常不去上课,没处去,他就在大堤上转悠。孙胜才和羊羔子在堤下烧鸡,刘志并没想到吃,后来在二人的鼓动下,又觉得不吃白不吃,吃了更让马荣心痛。

到了放学的时间,刘志背着书包进了大食堂,站在大条桌旁吃了半个饼子,然后钻进家门。家里没人注意他,只有小刘喜哭哭啼啼地围前围后。

马荣打完羊羔子,没有直接找刘志,觉得把刘志打一顿有点便宜他。想一想,决定先和吴有金商量怎样处理这件事。

吴有金听完马荣丢鸡的事,不以为然地说:“偷个鸡摸个狗的,在咱农村不算啥事,你该打的打了,该骂的骂了,出了气,我看算了吧。”马荣说:“那两个小子让我收拾了,刘志还逍遥法外。”吴有金说:“刘志还小,犯不上和他斗气。”

“啥?”马荣很不满意吴有金:“他还小?那小子坏心眼儿比大人都多。”他指着头上的伤疤让吴有金看:“这不是刘志打的就是刘占伍打的,那两个小犊子,专门儿暗坏,说什么也要整住。妈啦巴,旧社会我们都怕刘有权,我们翻身了,他们都得怕我们。”

吴有金觉得马荣为了丢鸡的事小题大做,解劝他:“按理说,大队已经通知把鸡都交到生产队,你没交也就算了,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全体社员看得清楚,你为这事闹下去,我看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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